熙熙攘攘的青石磚道上,一座風韻雅緻的茶樓靜靜地伫立,淡藍色旗幟随風招搖,帶着翻新的木質梁柱獨有的香氣,吸引路過的人們駐足。
陽光透過大開的支摘窗,灑下斑駁光影,映照在裡頭貴女們言笑晏晏的溫婉臉上,更為整個茶樓增添一抹風雅恬靜的生機。
紀容棠正站在街對面,踟蹰着要不要走進去,裡頭一個清爽儒雅的少年先迎上她的目光,走了出來。
“打擾公子了,這兒是專供女客的小茶樓,不便招待,還望見諒。”
“不是……我是來找人的。”
她收起猶豫,鄭重問道,“雲老闆可在?還請通報一聲,敝人姓紀。”
少年挑眉看她一眼,笑而不語,拱了拱手,示意她稍等片刻。轉頭回了屋裡,再出來時,身邊就多了一個衣着不凡,打扮精緻的女子,正是雲舒。換下了從前陪侍的俏麗裝扮,如今看着端麗優雅了不少,還是這個身份更襯她。
“紀大人今日賞臉,是有何貴幹呢?”
雲舒挂着一抹淺笑在嘴角,語氣雖不見反感,但卻一下子便能聽得出疏離。這種反應是紀容棠早就預料到的,因此并沒多少錯愕或尴尬,一如往日的從容,娓娓開口,“有個案子想請雲老闆幫個忙。”
她随着雲舒上了二樓一個雅間,有淡淡的茶香和糕點的清甜,萦繞在鼻尖,聞起來很舒服。即便雲舒的面色正一點點掉下來,紀容棠依舊不覺得慌。她準備應下雲舒的發洩或是為難,然後再談正事。
“罷了。”雲舒倏地哀歎一口氣,倒讓紀容棠提起片刻的詫異,好看的杏眼微揚,恰瞧見雲舒幽怨睨過來。
“什麼都沒你的案子重要,若不是有事相求,你也不會來找我。說吧,我能幫上什麼?”
以往審案子,紀容棠最擅長抓嫌疑人言辭中的漏洞,任何一個字在她眼裡都可能是破案的關鍵。雲舒方才說的是她能幫上什麼,而不是要她幫什麼忙。這個“能”字,往往代表了一個人的主觀意識,表示願意,她願意幫自己。
“你……不怪我?”
紀容棠有些不确定,她沒想到雲舒能大度到如此地步。
“你總歸也救過我,就相抵了吧。”
當時若不是紀容棠好心提醒要小心王隆,雲舒可能早就遭遇不測,跟月盈一個下場。她不是不懂是非的。
“再說我如今開門做生意,一個弱女子,自然還是傍個靠山的好。萬一真出了什麼事兒鬧去官府,有紀大人在,也能多照看我一眼。”
雲舒給她倒了杯茶,擡手做出請的動作,像是在以示和好。她當然要順着這個台階下,仰頭一飲而盡。再放下茶盞,也露出一些笑意。
“不過你确實有開店的天賦,小厮個個都選了那麼俊俏的,怪不得一座難求。”
京城裡定位高端的茶樓不下十餘家,但像水雲謠這樣專供女客的僅此一家。若說隻有一個特點,其實并不足以讓它一夜火爆,今日親自走一趟,紀容棠就什麼都明白了。
店裡不僅環境優美,店裡的人也足夠養眼,這道理就跟醉仙樓招那些漂亮的侍酒姑娘一樣。雲舒确實學到了不少。
“主要也是你當初幫我選的地方好。”雲舒用下巴點了點窗外斜前方的位置,“是朝琳軒幫我篩選出了最佳顧客,有品味、有檔次,最重要的還是有銀子。”
談到生意好,雲舒笑得很開心,完全是在分享喜悅。紀容棠不插話,還準備繼續聽,但桃木門吱呦一聲被推開,打斷了對話。
紀容棠順勢擡眼望去,可隻一眼,她就愣住了,直到那人到了跟前,才想起來眨眼。
雲舒見到來人也是遲疑了一瞬才開口介紹,“這是我招的掌櫃,叫……叫唐青。”
這人長得和自己至少有七分像。紀容棠算是知道為什麼雲舒能那麼大度了,原是她根本就不曾憎恨自己,不然何苦找個長着讨厭人的臉天天在面前晃,惹得心煩呢。
雲舒不會是還喜歡自己吧。
想到這兒,雖然不至于手足無措,但也沒法再像剛才那般自然。雲舒也是,怎麼說也是一個未曾嫁娶的女子,突然被人揭穿了心思,不免赧然。唯有進來一看見紀容棠的臉,就明白了怎麼回事的唐青不尴尬,還主動開口緩解氣氛。
“知道雲姐來了朋友,正好廚房做了新品,就想着端來讓你們試試。”
聽他這麼一說,才注意到唐青手上确實是端着木托盤的。隻怪他們心虛,都隻看到了人家的臉。二人極有默契地再相視一看,還是雲舒先沒忍住,赧然笑了出來。她本就不是能藏得住心事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