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看不見的東西在攻擊人……”
徹底聽清對方的話,姚成韻大腦一陣發涼,心不自覺下沉,拉着陳臨緩步挪到了小季所在的沙發旁。
礙事的皮鞋在昨晚出事後便被她脫下,此刻她穿着506室内的居家拖鞋,雙腿緊繃,神色凝重,警惕着周遭異常。
陳臨剛才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在場的所有人聽見,林鳴骁在聽見“小心”兩個字的第一時間就迅速拉開了衣服口袋拉鍊,手指摸到裡面卡牌。
按理說,使用卡牌的條件非常簡單,隻需要擁有卡牌并記住它的名稱就能瞬間在心中默念驅使。
但實際觸碰到保障,确認自己擁有保障會使他更有踏實感。
空氣仿佛停滞不再流動進入人的肺部般,四人之間的氛圍如同一根緊繃的弦,等待蟄伏的怪物撥了一下琴弦就掀起氣浪。
幾分鐘過去,沒有任何動靜。
異動不再出現,最後姚成韻帶着醫療箱試探性挪動。
幾人緊跟着緩慢朝門口挪去,一直到挪出508室,四人才稍松一口氣。
“先回506設法替他止血,那邊比其他地方安全。”林鳴骁仍舊緊緊捏着僅有的一張卡牌,望着陳臨停不下流血的空蕩右眼,強制鎮定下虛浮的聲音。
陳臨是個進行過不下七次遊戲的玩家,對于在副本中受傷這種事已經有了一套冷靜且熟練的應對方式。
最有效的辦法是直接通過治療卡治愈,其次是盡可能尋找正确的醫療工具對傷口進行處理。
最壞的情況就是,沒有治療卡也沒有找對真正可用的醫療用具,單靠意志對抗傷痛。
好在,玩過那麼多次遊戲,陳臨也或多或少有許多實戰經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但至少,在副本内受的大多數傷,隻要保持住自身鎮定,穩住精神便不會太過于疼痛以至于完全無法忍受。
所以,除了最初猝不及防受傷時的痛苦哀嚎外,他始終保持自己不自亂陣腳,比起一開始幾乎快要使他昏厥的疼痛感,現在的感受要好得多。
姚成韻望着陳臨右眼的血窟窿面色凝重,手上提着的醫療箱一直不曾松過。
在進入506前,四人和對門出來的安黎等人撞了個正着。
看見受傷的陳臨和手提醫療箱的姚成韻,周樂辭下意識開口問了句:“怎麼受這麼嚴重的傷,醫療箱确定是可用的嗎?”
不怪他疑神疑鬼,醫療用品并不是一開始就有的,最初的遊戲巴不得玩家進來就死光,每個設置點都奔着逼死玩家去的。
随着時間推移,在另一方勢力介入下,一些有利于玩家的設置才慢慢出現,但這些設置出現後不久,遊戲都會進行打擊。
混淆、蒙蔽、扭曲是它慣用的手段,比如副本中會出現的醫療用品,它學着捏造了一批假的混在真的中間,更惡劣些,它會藏起真的,将對玩家有害的赝品置于台前。
經他提醒,衆人這才注意到姚成韻手裡提的醫療箱。
好在這種東西不進行使用就不會觸發危險,聽過解釋後,姚成韻也毫不猶豫放下了手中不知底細的醫療箱。
走廊上全是陳臨滴下的血,在副本中最常見的就是止不住血,同一道傷口,這裡的止血速度永遠比現實要緩慢很多。
周樂辭開口:“我有帶一些簡單的醫療用品,不過因為遊戲本身的局限,數量不多,省着點用應該能處理他的傷口。”
林鳴骁質疑:“現實的藥品在這裡根本不管用,你的藥哪裡來的?”
況且他身上一沒背包二沒大容量口袋的,東西放哪?
下一秒,就見安黎一邊拉開腰包拉鍊往外掏藥品和工具一邊不好意思道:“真是不好意思,繃帶讓我昨天全用來綁鬼手了,不過還有紗布,你們到時候剪個長條布纏一下好了。”
林鳴骁:……
他就說粉色睡衣搭配黑色腰包奇葩吧,原來腰包就不是她的!
顯然,其他人也想到了這層,難言的目光不禁瞟向安黎和周樂辭兩人,一時間竟偏題的猜測起兩人的關系。
偏偏兩位當事人旁若無人一起翻起了腰包——安黎一直隻用單手取藥,實在不方便,索性直接解了腰包遞到周樂辭跟前。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我的藥是在現實買的,但能用。”周樂辭接過腰包,一邊往外拿藥瓶一邊回答。
最後,姚成韻帶着陳臨先進了506處理傷口,林鳴骁和小季落在後面跟安黎三人交換情報。
說着說着,林鳴骁臉色變得難看,他看見安黎的左手手背上不知何時長了一張嘴和一隻眼。
偏偏安黎一無所覺,他又聯想到之前安黎一直不用左手輔助,頓時腦中浮想聯翩,臉色越發蒼白。
注意到他神色有異,安黎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有那麼一瞬間,安黎腦子閃過無數設想,最後也不管其他人,徑直沖進了506室,挨個查看卧房。
客卧内,何箐直直坐着,對安黎的突然闖入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安黎察覺她手臂微微動着,快速上前一把抓過對方的手。
這一看,安黎心不可抑制的下沉。
果然。
隻見何箐右手上同樣長着眼珠和嘴。
不同的是,何箐手心的眼珠已經被挖了出來,床單上是眼珠被擠爆留下的一片狼藉,而何箐剛剛手臂的動作,是想要去毀小臂上的嘴和眼睛。
聯想到陳臨的右眼,安黎不禁慶幸自己來得及時,如果真讓她夠到那張嘴,先不提真的毀掉嘴後會發生什麼,何箐自己也肯定會受傷。
畢竟是擁有攻擊能力的唇齒,徒手觸碰會被咬。
何箐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卻還是在安黎想要将她掐暈時開口拒絕。
安黎無奈改換成綁住她的雙手。
退出房間後,她對上幾雙探知的目光,安黎幹脆直接露出左手,前後展示了下又快速收回。
将自己整合的猜測大緻說了一遍。
首先是安黎跟何箐身上增殖眼珠和嘴的問題。
這和女鬼生身上的異化很像,而安黎猜測,女鬼的異化和居民失去眼和嘴有關。
那麼由此推測,她們身上的異化是不是也和其他玩家有關?
結合小季告知的前提,陳臨長時間看過照片,并且對其餘人複述過情況,因此他的眼睛分開長在了安黎跟何箐身上。
所以何箐挖出了眼珠陳臨會受到影響,安黎摩挲眼珠陳臨會感到疼痛。
“簡單來說就是,一切與女人有關的都不能看不能說,不然要爛舌頭爛眼睛。”
陳臨說了看了,所以他的眼睛嘴巴長到了被女鬼“欽點”的兩人身上,而小季,他說了,所以多長出來的那張嘴大概率是他的。
此話一出,其餘人什麼感受不清楚,但陳臨的心情一定是複雜的。
他之前認為自己受傷是被不可視的怪物襲擊,但現在看來,某種意義上來說居然還是“玩家相殘”。
他不禁嗤笑,這遊戲真愛搞這一套。
老實說,他确實有那麼點埋怨在身上,何箐把眼睛挖掉就算了,他可以說服自己,換他身上長了這麼個玩意他也急着去除。
但安黎又是抱着什麼心态上手摸的?誰家好人手上長了眼珠在除掉和放着不管盡量不碰之間選擇了摸一把啊?!
不得不說,他再一次為這個妹妹的莫名其妙感到一言難盡。
陳臨雖然腦海風暴,但面上鎮定自若,安黎看不出他心中的小九九,該做的猜測都做了,她又道:“不過隻要長在别人身上的眼珠和嘴不遭受破壞,多半就不會出問題。”
提到這,安黎見對面的人眼中思索更深,眯起眼補充道:“但女鬼身上的眼珠嘴巴可都沒有遭到破壞,那些居民依然失去了眼睛和嘴。”
“我們和女鬼的區别就在于,活的和死的。”安黎語氣警告,“所以不該想的别想。”
林鳴骁被她的話說得心中不悅,當即開口怼道:“我們還沒有不清醒到那個地步。”
安黎認為這是有必要的警醒,但她無意跟對方拌嘴,想到剛進入房間時何箐差點被咬的手指,道,“你們之間,沒看過圖片的人盡可能避免看見圖片吧,交流的時候也迂回一點。另外長在人手上的嘴也是會傷害到寄主本身的,寄主又會不受控制地觸碰催毀那些眼珠和嘴。”
“雖然我暫時綁住了她的雙手,但我還是覺得有必要安排人看着何箐,保證她的安全。”
至于留下來的人選,暫時定為受傷的陳臨和同為女性的姚成韻。
“我在405的時候發現了一些所處位置很像針孔攝像頭的眼珠。”安黎又說道,“所以我想到其他住戶家裡看一下有沒有類似的情況,順便看看有沒有電腦顯示屏可以拆一個。”
?
一個問号緩緩冒出,除了周樂辭和唐瑞,其餘人皆露出疑惑的表情。
前面沒什麼問題,但電腦顯示屏又是什麼意思?
“如果真的是針孔攝像頭,那大概率是505安裝的。”說起這個,安黎露出毫不掩飾厭惡神情,又有些頭疼,“但就在剛剛出于緊急情況和安全考量,我把他電腦顯示屏砸了。”
“所以是要找一個替換的從他電腦裡找線索是吧?”小季表示了解,比了個OK的手勢。
安黎見通知到位,準備先找顯示屏,這樣可以通過電腦裡的信息定點尋找。
由于白天無法使用樓道,她也隻能前往電梯卡可以前往的樓層。
但仔細一對發現,索雲欽此前決定到十樓看看,因此除了安黎和姚成韻要回來的三張電梯卡,奇異全被他帶走了,安黎等人要是去了别的樓層十二點前就無法回到五樓了,這也是姚成韻幾個會一起在五樓另外兩間探索的原因。
無奈之下,安黎接過姚成韻遞來的六樓電梯卡,選擇先自己到四樓和六樓找找看,畢竟她可以通過爬陽台回五樓,至于周樂辭和唐瑞幾人也隻得被迫留在五樓照看傷員。
望着電梯門合上,唐瑞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四樓姑且有人會給她開門,那六樓呢?要是沒人給她開門怎麼辦?”
“傻孩子,那就再刷電梯卡到四樓啊。”姚成韻解答。
“那她如果找到了顯示屏,又怎麼帶着顯示屏翻上來呢?”小季發出靈魂提問。
“額,用繩子綁着?她不是還分割了條床單栓在腰上嗎?”
……
真的是綁顯示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