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權衡利弊之下安黎決定大搖大擺跑進去。
反正她的目的,隻是明河而已。
穿出樹林越過岸上被驚動的重重人影,安黎速度極快,頭也不回地紮進了漆黑不見潭底的明河中。
激起的水花飛濺到河岸邊沒能反應過來的村民臉上,他們紛紛露出困惑的表情。
“剛剛、是不是有個白色的影子跳進去了?”一名立在祭台前繪制咒文的女性村民睜大了眼睛望着還未平息漣漪的河面。
“這……”最靠近明河邊上的是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安黎躍進明河時濺起的水花澆了他滿頭,他遲疑道,“好像是一隻羊?”
正在此時,後方追趕安黎的幾個大漢也終于趕到,他們氣喘籲籲互相對望,其中一人對着帶頭的那個發問:“楊老四,我們為什麼要這麼賣力地追一隻羊啊?”
聽到問話的楊老四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什麼,他轉頭看向自己身後,隻見除了自己本意打算拉上的一個幫手外,其餘幾個在外看守的居然也稀裡糊塗跟了上來。
楊老四頓時感覺額角青筋暴起,整個腦仁突突直跳。
眼下情形發展根本就是一團亂麻,他隻好忍住罵街的沖動将多餘的幾人遣回林子入口,又領着剛剛發問的那個男人走向明河。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趁亂悄悄混進林子的幾名玩家在親眼目睹安黎跳入那惡臭沖天淤穢不堪的明河後無一例外全部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林清夏為了避開村民的視線選擇爬上了其中一棵高大的樹木,她蹲在分叉的樹枝上看得最為清楚,因此,望着黑水表面将将平息的漣漪,她的大腦都短暫停機了片刻。
從高處朝下望,實際可以透過明河發黑的河面看見底下依稀白骨,那些骨骼過于龐大了,就宛如深淵中蟄伏的巨獸,明河已經夠大了,可那白骨更大,大到寬闊的河面都被映襯得渺小。
她忍不住捂住了嘴,雙腿都有些發軟了,如果不是右手緊緊抓住粗糙的樹幹,林清夏認為自己一定會因為生理上的怯懦跌下去。
好可怕……
她居然、直接跳進去了……
相較于林清夏的反應,唐瑞這邊更是直接跪下了,他忍不住對着自己的好兄弟看了又看,面對他地震般顫抖着來回掃視自己的眼神,周樂辭居然表現出了那麼點局促。
唐瑞:“等她上來了,我們離她遠點好不好?”
真的,很臭啊啊啊啊!
周樂辭沒理會唐瑞的胡言亂語,他将目光放回明河之上,唐瑞也自讨沒趣閉上了嘴,琢磨着琢磨着突然發現了安黎的目的所在。
明河确實臭氣熏天,但那臭味跟照片上的是一樣的。
想着,他沒忍住猛得望向河面。
另一邊,明河之下。明明身處渾濁的河水中安黎卻依然睜着眼睛,依然能夠視物。
焦灼與危險的氣息正順着河水向上,絲絲縷縷地鑽進她的腳底,一直蔓延到她的頭皮。
河底泥沙中埋着一架未知生物的巨大白骨,但讓安黎感到頭皮發麻的并非那架白骨,而是白骨之下被無數交織如網的根莖裹挾蠶食的人。
根莖與皮膚的交彙處布滿了崎岖凸起的肉痕,就像紮根一般。
是根莖,安黎幾乎是立刻做出了判斷,這些是根莖不是樹藤。不論是昨晚那些,還是現在她手中的這個都是根莖。
安黎有心想要下潛更靠近些仔細辨認那些人的面容。可是盡管被水包裹的感覺十分虛假,安黎也無法進行呼吸。她嘗試呼出一點氣,沒有一點本應鼓起的氣泡。
她真的在水裡嗎?心中的疑惑不斷騰起,這些副本究竟是什麼原理,明明就是顯而易見的虛假,但對身體的影響卻是存在的。
安黎緩緩遊出水面,突然冒出的白色腦袋頓時引得岸邊警戒觀察的村民騷亂一陣,很快她又再次下潛,安黎隻是冒頭換個氣,并沒有分給村民一個多餘的眼神。
肺部儲存的空氣足夠安黎潛到莖根所在的位置,随着視線拉近,安黎能更清楚的看見被困人類的面容。
她在其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是被她踩斷喉骨的那個村民。
所以,被生命樹帶走屍體實際是悄無聲息被拖進了河裡,成了所謂山神的養料。
河底人類屍體的數量多得令人咋舌,更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這些屍體無一不保持着生前的狀态,沒有腫脹也沒有腐爛,就仿佛被泡在福爾馬林中。
安黎感覺肺部的擠壓感逐漸加重,她加快了掃視屍體的速度,目光卻在觸及一張面孔後猛然頓住。
那是一張熟悉的孩童的臉,雙眼和嘴部被細線縫住,脖子上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