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高橋有沒有相信我的話，倘若他聰明一點，他完全可以根據我的理由做出其他的解讀，比如我喜歡的可能是某位逝去多年的曆史人物，又或者根本就是一個虛拟角色……

我的意思是，不是非得限定在男鬼這裡哈！畢竟日本的志怪傳說蠻多的……我倒也沒那麼想要給自己招點不幹淨的東西。

快到家的時候，天空又飄起了雪。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我伸出手，掌心裡很快就落了一朵标準的六角形雪花，輕輕的，沒什麼分量，隻有融化的時候帶着點冰涼的觸感，昭示着它曾經的存在。

我繼續往前走，然後像是因為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猛然停下了腳步。

……熟悉的街道似乎變得陌生了起來。

既然我拒絕高橋的理由，是我臨時編出來的，而我完全沒有預料到他會對我表白……那麼，我為什麼會提前在身邊留下空座，并且帶雙份的零食？

還有，幾年前的高橋到底為什麼認為他一定會失敗？

最後，在聽到奈緒說優子去了東京時，我為什麼會說……

優子“也”去了東京？

4.

“有人偷走了我的記憶。”我對奈緒說。

如果說人的記憶是一張完整的拼圖，那麼我的記憶就像是我挂着的那張拼圖一樣，悄悄地少了一片。

奈緒不怎麼相信我所說的話，她說如果真的有什麼不對，和我認識多年的她一定會有所察覺——很好，看來她的記憶可能也出現了問題。

“你純粹是靈異電影看多了吧？早就跟你說過了，不要加入那個什麼靈異現象研究會。”她同我碎碎念道，“我們這群人之中，就隻有你升學去了三中，而且還在開學不久就大病了一場，一點也不讓人放心。真搞不懂你為什麼不答應高橋君，明明他人很不錯……”

嗯？奈緒好像完全沒意識到她說出了很關鍵的線索啊。

至于她提起的“生病”的那件事，我模模糊糊地有點印象，好像是前輩們打開了某件禁忌的東西，然後撞鬼了，當時我也在場，不知道這是不是和我失憶有關。

這件事先按下不提，比起這個，更明顯的不對勁才是最讓我在意的。

“奈緒。”我打斷了她的碎碎念，“我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升學去三中？”

奈緒驚訝地看着我，仿佛在用目光對我說：你問我，我問誰？

……好吧，我隻是覺得我會優先選擇有熟人的學校而已。

于是不等奈緒答複，我站起來從書櫃中抽出了初中的同學錄，迅速地浏覽了一遍畢業去向，最後盯着畢業照看了好一會，這才轉身取出了一本家庭相冊。

“怎麼突然看小時候的照片了？”奈緒疑惑道。

我搖了搖頭。

從登記的畢業去向來看，我們班隻有優子一個人去了東京，雖然不排除有人在開學後轉學去了那邊的可能，但消息靈通的奈緒并沒有對我提起過這件事……由此可見，這份班級名單裡沒有這種人。

但在名單之外，或許有。

“奈緒，你不覺得……無論是這些照片，還是畢業照，都有點奇怪嗎？”我點了點照片上的我，語氣平靜，“從站位來看，我身邊都應該站着一個人才對，而非空着。”

奈緒睜大了眼睛，她說她被我的猜測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讓我别吓她。

我說我不是在吓她，我隻是覺得，所有事物的存在都會留下痕迹，不存在空穴來風。

就算有更高的“意志”抹消掉了我的記憶，我的習慣也終究有迹可循……因此，我絕對是忘了某個人，而這個人的存在，或許就是高橋之前沒有表白的理由。

這個人應該是個男生。

但不知道究竟出于什麼原因，所有人竟然都遺忘了他的存在……他就像是融化掉的雪一樣，先是變成了水，然後又變成了肉眼所看不到的水蒸氣，連呼吸作用都無法覺察。怎麼能有人悄無聲息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呢？他應該有留下過什麼的呀。

但他消失的時間……其實不難推斷。

就像我所想的那樣，我不會突然跑去沒有熟人的高中，所以我升學去三中的理由一定有他，包括那個古怪的“靈異現象研究會”，恐怕也是因為他才加入的。

另外，高橋是因為突然感覺“有戲”才來表白的，而我也是突然發現拼圖少了一塊——所以，那個人的消失一定就在近期！

決定了，我要去東京。我不管是什麼原因導緻他人間蒸發了，但誰也别想搶走我的記憶，屬于我的，就一定是我的。

我要把這份記憶找回來。

“……你完全不害怕的嗎？”奈緒問我。

“為什麼要害怕？”我眨了眨眼睛。

既然他可以影響到我的升學意願，那麼他對我而言一定很重要。我想，我一定很喜歡他，不論是出于什麼感情。以及，我感覺那個少年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哪怕隻是友情，畢竟我不是那種會單方面付出的性格……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一個人，要去尋找，要去見面，怎麼會害怕呢？難道不應該感到安心嗎？

“可是東京很大的，你這樣簡直是海底撈針……”

“别擔心，奈緒。”我說，“我會接他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