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好心如甯宇,也将手蜷縮進衣袖裡,隻攥着衣邊小心地托着她。
“小姑娘,你,你怎麼樣?”
梨愔像是才聽到動靜似的,艱難的轉過頭,可一看到甯宇,那雙眼裡竟立刻燃了光。
“哥……哥哥……”
她似是不敢置信,又是又驚又喜,氣若浮絲卻仍激動着。
灼燙的淚水從她眼角墜下,劃過凍僵的臉頰沿路留下霧氣,而後,一發不可收拾。
再然後,她失去了意識,暈倒在甯宇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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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次的任務,對宸閣内任意一位殺手來說,都非常簡單,但對于你,卻不是一件易事。”
“因為,你太弱了!”
行至甯府所在的南州的馬車上,子祺這樣對她說。
輕視的語氣明顯。
但即使聽到這樣直白的貶低,梨愔眼裡也沒有過大的情緒波動。
她隻安靜的盯着子祺,等着他繼續開口。
子祺被她盯的神色明顯有些不自然,姿态也不由自主放低下來,同樣冷靜和理性地打量着梨愔,分析着她的神情。
可以說,她聽得很平靜,或者說是認同,認同他所說,并且在隐隐期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是覺得他會對她有所指點嗎?哼!雖然瞧着虛弱不堪,一副重病将死的模樣,恹恹沒什麼生氣,資質也實在是令人頭疼。但,倒是,對自己有着清醒的認知,也還算虛心,并非沒有可取之處。
子祺心想。
他冷漠咳嗽了聲,繼續說:“甯家雖是南州城中的顯赫,但甯宇其人,是個死讀聖賢書的懦弱公子,死闆迂腐,隻需精心設計,便極易接近。書中所講,扶弱憐幼,與人為善,他本人便常常在冬季學先賢開倉放糧,赈濟災民。若是換一位宸閣殺手,這便是最好的下手時機。隻需混迹災民之中,趁亂出手,便可全身而退。”
梨愔望着自己的雙手,輕輕握拳。
子祺看了一眼她的動作,毫不遮掩的打擊道:“甯宇雖慵弱,卻是于我們而言。甯家隻他一個孩子,自是寶貝異常,常派小厮随侍守護,那群廢物雖說無用,卻也能當個擺設,護他片刻,而他本人也懂得些拳腳功夫。你不會武功,絕不可能一擊得手,更别提你還在雪地裡凍了這許久,早積下了病,現在怕是就算能拿得起刀,也無法幹脆利落的用力刺出,傷及要害!”
若不能一擊得手,便是打草驚蛇。
梨愔明白這個道理。
她微微沉眸,詳細詢問道:“他可還有别的弱點?”
子祺扔給她一卷草紙。
“他所有的信息,都在這上面了。我們此去南州城,應能正好在甯府赈濟前一日趕到,我會送你去甯家粥棚附近,你可先嘗試着接近他,再另想辦法。甯府每月赈濟三日,你隻有三日的時間。”
梨愔仔細讀過卷中内容,除了個别字晦澀難懂,其餘都算認得,她又問過子祺一些,将甯宇的信息大緻記下。
“對了。”子祺忽然開口,提醒了句,“此去小心。聽說,他曾經有一個妹妹。”
話至一半,卻又似乎到此處便終了。
梨愔微微斂眸,見他當真沒有下文,主動開口:“後來?”
“後來在你這般年歲時,被他害死了。”
他說的随意。
梨愔卻有些疑惑。
“一個開倉放糧,赈濟災民的人,不是世人口中的好人嗎?一個好人,為何會殺了自己的妹妹?”
“那是幾年前的事了。人心複雜難琢磨,說不準他請命赈濟,也隻是夜半虧心下的歉疚彌補,想要積攢功德,讓自己死後無需去閻羅地府贖罪呢。”子祺解釋道。
梨愔重新在草紙中翻看過,其間果然有幾行,提及此事。
甯盼兒。
甯宇同父異母的妹妹。
甯盼兒死後第二年,甯家始由甯宇出面,于城門外開糧赈災,佑一方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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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府外,一片大雪茫然中,甯宇手足無措的抱起梨愔沖進甯府門内。
甯府正對處,千塵着一襲白衣,纖塵不染,靜立在高高的屋檐上,隔着風雪,望着這一幕。
紛然白雪掩住了他的身形,卻沒有積落在他身上。
子祺略施輕功,穩當的停在千塵身後的屋瓦上。
“甯宇已命人去求醫了。”子祺回禀說。
“嗯。”千塵應聲。
“十五歲,不會武功,身形較之同齡孩子實在過分瘦弱,分明無半點自保的能力,卻能做到如此,那個女孩,當真與他人不同。”子祺有些擔憂的說,“她,很危險。”
他本以為,梨愔會去粥棚伺機接近甯宇,卻沒想到她竟直接來到了甯府門前,等着赈濟回來的甯宇,在他面前作這樣一出戲。
而甯宇,竟真的将她帶進了甯府。
“向死而生,自然不同。”千塵的語氣仍舊平靜,繼續吩咐說,“若她完成任務,你親自授她武功。”
子祺瞪大了眼睛,連忙勸阻,“主人!她這毒中的實在詭異,我們必須有所提防!且若太師所言非虛,她真的有那般能力,那您……”
“不必多說,照做便是。其餘事,我自有思量。”千塵打斷他的話。
子祺緊蹙着眉,隻能沉沉低下頭應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