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愔不知道自己昏睡過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個地方呆了多久。
這裡隻有她一個人,這裡很黑,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光明與亮色。
隻偶爾有人來的時候,帶來一點微弱的燭火,也帶來她的噩夢。
微弱的燭火能照亮眼前的景,讓她将一切看的更加清楚。
她是被捆住手腳,困在房間裡的。
這是一個周圍被牆壁封死,狹小的窄窗都不留的房間,終年不見天日,隻有面前那個鐵門留有幾道縫隙,不至于讓她悶死在房間裡。
除了一個穿着漆黑鬥篷,将整張臉完全遮蓋住的,拿着燭台的人之外,她再見不到其他任何人。
她對這個黑鬥篷感到完全陌生,但無論是從身形還是氣質,他都讓她覺得恐懼,也是因為,這個黑鬥篷每次出現,手裡都會拿着一方繡布,其中裝着滿滿一包銀針。
黑鬥篷會拿着銀針紮進她背部的皮膚和指尖,不止一次,她似乎已被這樣對待過許多次,因為隻要看到那針,她便開始感覺到疼痛一般,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着,害怕着,抗拒着。
每次,黑鬥篷都是為了取血。
這一次也是,那黑鬥篷又來了,銀針掠過他帶來的燭台上的火苗,從她指尖紮進去。
她很疼,疼得絕望,卻喊不出聲,也動不了,逃不掉,隻能不停的掉眼淚。
恍惚間,有人使勁推了推她,晃着她的腦袋,然後,她猛然驚醒了。
方才的一切,都隻是個夢。
·
梨愔做了一個噩夢,醒來以後,神情還有些恍惚,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仍是,陌生的房間,和點燃的燭火。
她下意識顫了下身子,發現自己也的确是被人綁着的,不過不是捆着手腳,而是被捆着身軀,和面前背她的人捆在了一起。
但眼前的房屋沒那麼黑,燭火通亮,并不是封死的牆壁和鐵門,而是木門,屋中還有一扇大大的窗戶,雖然此時緊閉着。屋外,能看到走廊裡同樣明亮的燭火。
看完了環境,與夢裡差别巨大,她稍稍安些心,才去注意人。
她雖然被綁着,卻是正被人背着的,那人似乎背着她剛打開了房屋的門,才走進這間屋子裡,門還敞開着未關。
“醒來了嗎?”背着她的人問了句。
梨愔反應了下,認出了這聲音。
子祺。
“着急趕路回來,怕你睡着自己掉下去,就暫且先綁了起來。”子祺繼續解釋道。
他松了布帶,将梨愔背着放在床上,又接着說:“我們已經回來了。這裡便是宸閣,你的房間。你已通過宸閣的考驗,有資格進入這座樓宇内,居住在此處了。”
梨愔反應了下,有記憶的上一個瞬間,她似乎倒在了南州城甯府外的巷子裡,被千塵抱住,而後昏了過去。
大約是她昏倒以後,千塵簡單救治了下她,因為身上還留有新包紮過的痕迹,而後,是子祺背着她回宸閣的。
而大約是剛剛那個噩夢太真實,她在睡夢中都忍不住顫抖哭泣,所以子祺将她搖晃着喚醒了。
“多,多謝。”梨愔說。
子祺瞥了一眼她還有些顫抖的手指,問:“做噩夢了?”
“嗯。”梨愔如實點點頭。
方才的反應,的确不太好狡辯。
她垂下頭,等着子祺教訓她膽小,但子祺開口,卻是一句簡單的安慰。
“第一次執行完任務,的确容易這樣,誰都不會天生就輕松的讓雙手沾滿鮮血,内心卻毫不在意。這是正常現象,次數多了,便會習慣了。”
梨愔感到意外,但還是很快開口道謝說:“嗯……多謝,我會早日習慣的。那我們,幾時開始……”
“你還可以再休息兩日,我有個任務即刻要去,後日回來,後日回來之後,我便開始教你武功。”子祺說。
梨愔點點頭,臉上的表情仍然不輕松,還沉浸在方才的情緒裡。
子祺看着,又補充了句:“既然醒了,便正好出去走走吧。簡單了解下宸閣各處,也算是讓自己散散心,忘記剛才的噩夢。”
“嗯。你……一路保重,早點回來。”腦袋裡掠過這句話,梨愔便直接說了出來。
這段時間的相處,子祺待她不錯,以兩個人如今的關系,是可以如此祝福的吧。
子祺聽到,不禁愣了下,回過神,淺淺勾起唇。
“放心,隻是一個簡單的任務,因路途遙遠,所以需得兩日,兩日後,我便回來了。”
他如此解釋過,便離開了。
房間内隻剩下梨愔一個人,雖然燈火明亮,但梨愔還是有些恍惚。
是因為子祺所說的,剛完成了任務,的的确确親手殺了個人,手上沾了血的緣故嗎?
所以才會做那樣真實又恐怖的噩夢,恐懼着自己也會在某一天被人當成玩樂的獵物,肆意殘虐卻無可奈何嗎?
她一直都在告訴、或者說是警戒自己,隻要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她可以做任何事,可真動了手,她還是會慌張地做噩夢……
盡管完成了任務,現在的她,還是個脆弱無能的廢物。
她不甘心,可不得不如此想。
她有些發狠地咬着牙,使勁搖晃着腦袋驅散想法。
子祺說的沒錯,隻是因為頭一次經曆,尚且恐慌罷了,誰都會如此!隻要習慣便好!
再想也是無濟于事,便如子祺所說,先出去散散心吧。
·
盡管梨愔勸說自己莫要在意,可短短兩日,她還是又做了同樣的噩夢。
這一次仿佛比頭一次還要逼真,身子正确切的感知着難以忍受的疼痛。
因為,這一次沒人能喊她從噩夢中清醒,是她自己痛醒的。
枕頭被額間冷汗浸了一層,睡夢中,她似乎不自覺的将自己蜷了起來,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四肢都有些麻。
她想伸展身子,可動一下就會覺得疼,仔細辨認,這疼痛是源于腰腹部,一陣一陣的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