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被推出了手術室,沈遲緒看着他身上蓋着的一塊白布也有些害怕。
她突然害怕這一片白。
母親奔去了男人的身邊,她還不止的掉淚,顫巍巍的右手膽怯的伸了又伸,最後她緩緩的掀開了他面部的白布,最後再看了他一眼。
他清醒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女孩已經快要忘記了。
她站在一邊看着自己的父親就安靜的躺在這裡,她的哽咽已經讓她無法再出聲。
死神的沉默已經封住了他的口。
沈遲緒看見了那個男人最後的樣子,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他就躺在這病床上,他已經朝着死神走去了。
母親也有些站不住,身子是止不住的發抖,身邊的人趕緊扶住了她,也一直在寬慰她,但這樣簡單的話語又怎麼抵得過這樣透徹的心痛。
徐建清對着她鞠了躬,他是在說對不起,他們已經盡力了。
同事們也在鞠躬,示意他們真的已經盡力了。
他低頭的那一瞬沈遲緒還看見了有兩滴眼淚滴在了這冰涼的地面上,映着白光也尤其明顯。她也跟着鞠了躬,也說了句對不起。
母親隻是含淚點頭,她也知道神明已經盡力了,是她輸了罷了。
沈遲緒再緩緩擡頭來看,母親已經哭到哽咽,但也拿手抹掉了自己臉上的眼淚,還牽住了這逐漸冰冷的手。
她還在看,很仔細的看。
護士推着病床就要走,她一直跟着,女孩還在身後。
她低垂的眼不知道在看向哪裡,這裡的人陸陸續續的離開,女孩卻隻是站在原地。
沈遲緒還站在她後面,看着她的背影也難言,原來是這樣孤單又冷清的背影。
這刻的沉默太死寂,等着他們走遠了些女孩才是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在痛哭。
她一直低着頭,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沈遲緒見了是有些不忍,她不禁走去了女孩的身邊,蹲了下來又抱住了她。
女孩就這樣伏在她的肩頭在哭泣,很使勁的哭泣。
沈遲緒上手來拍了拍她的背,她很瘦,衣裳也不夠厚,應該也是冷着了。
眼前還是這樣的一片白,沈遲緒肩頭的衣裳被她的眼淚給打濕了,女孩在她的懷裡還在不停的抽泣。
她一時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她還隻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這樣的疼痛她真的可能承受不住。
沈遲緒的眼裡也掉了一顆淚,她還在輕柔的拍着女孩的背。
“我沒有爸爸了。”
女孩哽咽的吐出了這句話,她至此就沒有父親了,父親剛剛已經徹底的離開了她。
“我沒有爸爸了。”
沈遲緒聽清了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心口上也湧起了一番難言的情緒。
時間很晚,外面很冷,人也總是活在瞬間裡。
“我也沒有爸爸。”
沈遲緒找了這句話說給了她,抱着她的手又收緊了些,她其實也沒有父親。
女孩的眼淚冒得更多了些,沈遲緒還低頭不語,她再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了。
她的身上還有好大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女孩聞的也很清楚。
她躲在沈遲緒的懷裡感覺到了她的體溫,她不是冰冷的。
她半睜着眼,看着眼前最後一點關于她父親的氣息逐漸消散,他的愛也漸漸消失了去,她的心也缺了一塊。
死亡就像潮水一般,終将會退去,隻是緩慢而無法阻止。
—
沈遲緒回了辦公室将自己桌上放着的一塊巧克力拿給了她,時間已經很晚了,她也下了班。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迎面正吹來了一陣風,她被這冷風給吹醒了,思緒也從剛剛那般的悲傷中抽離了來。
沈遲緒還記得不久前阮稚漁給她發過的幾則消息。
她沒忘記。
今晚的風夠冷,但還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