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哥譚市政廳西靠舊城區，東臨亞當斯碼頭，它存在的曆史幾乎和哥譚這座城的建城史一般長。

盡管幾經損毀修繕，哥譚城建部門還是盡力保留了它的原貌——新古典主義建築風格使得市政廳呈現出希臘式的肅穆，而今日哥譚天氣陰沉，數道陰影在立柱與立柱間的間隔中悄然滋生，同這座城市的陰郁基調保持驚人的統一。

所有人行色匆匆，一道身影大大咧咧自拐角處提着東西出現，人們小心翼翼地避讓攜帶着重物的人，在繁忙的市政廳門口硬生生讓出一條路來。

那架梯子比女人高上不少，她一手提工具箱一手拽梯子，竟在讓這兩件重物在手裡穩穩當當。安保像看表演雜技似的多瞧兩眼，差點就讓人徑直走進去了。

“停一下停一下，”為了彌補自己的失誤，安保起身招呼女人過來，順道指了指那本登記薄：“訪客到這兒登記，接受一下檢查。”

沒有不悅和抱怨，女人輕輕嗯了聲就走了過來——她每個步子依然邁得極穩，隻是将梯子和工具箱放在地上弄起些許塵埃時，安保才後知後覺女人力氣真的很大。

女人低頭認認真真翻到需要填寫訪客記錄的那一頁，她寫字規整，字母排一起像受過軍訓的好學生，于是安保又不免再看她一眼。

這個距離真的很近，對方眼角微微下垂，那種專注看着什麼的姿态柔和了五官帶來的銳氣，讓人第一眼見到就容易心生好感。

“你是新來的？”後知後覺自己語氣容易被誤解成質疑，安保紅着臉找補：“嗯……因為上次是卡羅爾過來修理，所以我才問這麼一嘴……”

“卡羅爾？”和剛才訪客名單上的名字對上了号，阿瑞娅不動聲色複述：“她家裡今天有點事兒，我頂班了。”

“沒事，隻是女廁漏水，不是什麼大問題，還在我能應付的範圍内。”

本來修廁所就不是什麼好差事，想也是卡羅爾将這種又累又髒的活丢給了新人。

“那真是辛苦了。”安保眼中浮現出些許同情，不過倒沒忘走完全套流程：“麻煩再把工具箱打開給我檢查下。”

“——這是這邊的規定，不好意思。”他壓低聲音：“這段時間老傳出有人想暗殺新市長的傳聞，弄得我們都很緊張，安保輪換都比之前多了兩崗。”

雖然哥譚的市長們能完整活着下任的幾隻手都數得過來，但既然拿了政府開的工資，安保覺得還是有必要在不危及生命安全的情況下盡點職責的。

好在修理工的工具箱十分正常，唯一可能拿來當兇器的榔頭都小小一個像是兒童玩具，抛開工具通過臨時設立的金屬探測門時也沒響動，安保把心完全落回肚子，将人放了進去。

“祝你今天工作順利。”他随意說道。

“你也是。”

……

市政廳内部布局複雜，不過有工裝背帶褲和橙色小馬甲在身，在這到處晃悠也不會引起太多人注意——人們隻會在百忙中匆匆看她一眼，然後和同事抱怨“天殺的肯定又是哪兒的水管破了”“财政到底能不能撥點款下來徹底把這個破供水系統修好”，接着繼續将自己埋進成堆的文件中。

無人在意的農場主按樓層指标行進，往三樓盡頭而去。

市政廳地闆貼的都是複古的明頓瓷磚，走在上面隐隐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農場主一面下定決心以後有錢了也這麼幹，一面數着步子，在市長辦公室面前将将停下。

輕拿輕放工具箱和梯子，阿瑞娅敲了三次門。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無人應答。

于是她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