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兼職結束時,最後一絲陽光也掩埋在了重重樓層背後。
收到對方付來的工資,看着今天才花出去顯得格外單薄的餘額再次充裕起來,傅維諾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内心升起淡淡的喜悅。
但這份喜悅并不能維持太久。
路過一家超市,他擡腿進去,在貨架旁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提了一箱價格中規中矩的牛奶出來。
在他兼職快結束之前,舅媽給他發了消息,話語中似乎有些沉重,叫他回去吃晚飯。
舅舅舅媽在媽媽生病後付出了很多,妹妹目前也寄宿在舅舅舅媽家裡,他們悉心照顧着妹妹,傅維諾很尊敬他們。
雖然錢不多,禮物也不貴重,但傅維諾從來沒有空手去過舅舅家。
電話裡什麼都說不清楚,雖然舅媽也沒說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找他,但傅維諾上地鐵時卻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第六感,傅維諾按着一團亂麻的胸腔,在地鐵停下的瞬間沒控制住踉跄了一下。
乘客不約而同的将視線轉移到他的身上,傅維諾連忙拉住杆低下頭,恨不得原地鑽進地縫,又暗自慶幸剛剛下班時扯了個口罩戴上。
地鐵坐了快一個小時,出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城郊人煙稀少,隻零零散散從地鐵裡出來了幾個面色疲憊的上班族,和他往一個方向走去。
這倒也減緩了傅維諾獨自走夜路的恐懼。
還好舅舅舅媽家離地鐵站不算太遠,八九分鐘後,他就看見了小區大門。
這是個一看就上了年紀的小區,大門口的保安也兩鬓斑白,此刻正帶着眼鏡瞅着手機屏幕,大聲的外放出一段台詞羞恥度爆表的小說片段。
傅維諾往裡走,他也隻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并沒有阻攔。
進了小區速度就更快了,他迅速上了樓找到402,敲門。
很快,裡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門“唰”的下被拉開,舅媽溫柔的笑臉出現在門後。
還是那句老話:“小諾,你來就來,怎麼還提了東西,下次不能再這樣了,都是一家人!”
“應該的舅媽,您就收下吧。”傅維諾習以為常的将這句話塞過去。他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大概率隻會将這句話翻來覆去的說幾遍。
顯然舅媽也知道,并沒有為難他,将牛奶放在一邊,推着他坐在沙發上,還将電視打開,讓他休息會兒,等着開飯。
傅維諾坐下後四周瞧了一眼,沒看見舅舅的身影,于是問:“舅舅還沒下班嗎?”
舅媽走向廚房背影頓了頓,沒回頭,隻說:“回來了,在書房裡做事兒呢,估計一會兒吃飯了才能出來。”
傅維諾察覺到了古怪,心中越發惴惴不安,電視劇一點兒沒看進去。
舅媽家的兒子大學在外地念書不常在家,妹妹也是住校初中生,此刻家裡隻有他們三人,卻分别都在不同的房間做事,互不幹擾。
傅維諾視線不受控制的在廚房和書房間來回切換,坐立難安,他倒是想去廚房幫忙,但以前的教訓還是按住了他的沖動。
直到舅媽端出兩盤菜,他才像是終于找到事情做了一般,魂歸原位,主動去廚房端菜盛飯。
舅媽擋住他端菜的手,把他往外推:“不用,你去坐着就行,工作一天辛苦了吧。”
傅維諾趕緊搖頭,趁着舅媽說話端着菜就往外面走:“不辛苦不辛苦。”
“你這孩子!”背後傳來舅媽的嗔笑。
出來時,書房門同時也打開了。印象中總是嚴肅冷漠,但實際上對他們一家人照顧有加的舅舅不知為何好像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二人對視的瞬間,舅舅眼神有些閃躲,飛快和他錯開視線。
甚至沒有聽見傅維諾的問候,直到坐到了餐桌前,他才擡起頭,聲音滄桑中帶着嘶啞。
“坐吧小諾。”
舅媽也端着飯出來了,看見二人坐在一起,眼眶突然就紅了。
傅維諾吓了一跳,連忙接過飯碗,關心道:“舅媽你怎麼了?”
舅媽卻像是繃不住了,看着傅維諾,突然捂住了臉,轉身往廚房跑去,隻留下一句:“我去拿個湯勺。”
任誰都聽得出這隻是一個借口。
傅維諾這下終于肯定了,二人就是有事隐瞞,還很為難。
他扣住桌沿,一時間像是被架在火上的羊,無措的看向舅舅:“是不是潇潇在學校出了什麼事……”
他身邊隻有妹妹傅雲潇和舅舅舅媽能扯上關系了,難道是潇潇在學校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傅維諾立刻按耐不住了,心急如焚的想問清一切。
潇潇是他最後的親人了,雖然他們前幾天才吵過一架不歡而散,但他對妹妹又怎麼可能真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