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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君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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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相高潔,如何會謀叛?朝廷有眼無珠,殘害忠良……”

方貧跪在額有黥傷的少年人面前,幾乎是在哽咽了。

“貧遠在河東,人微言輕,憤而不平,這才要反!卻不想陰差陽錯,竟險些害了公子性命!”

“公子啊……”方貧額頭磕在稻草之中,激起一片揚塵。

“我此生荒唐,自知罪不容誅,能見公子一面已是奢望。”

他久久趴在地上,長跪不起:“如今相見涕零,羞慚至極,已不知所言,萬望公子此後善自珍重,莫再添窮途之困,貧……此生無憾了。”

秦無疾怔怔看着他摻了白絲的枯發、深深埋在面前的頭顱和脊背,幾乎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沉默良久之後,他喃喃重複。

“你覺得我父親無辜,朝廷待他不公……故而集結匪徒、在忻州貧瘠之地燒殺搶掠,而後又要起兵造反?”

秦無疾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惶惑罔然,視他如披了人皮的鬼怪。“你若真覺得我父親無辜,為何偏偏選了這麼一條路,舉起匪旗污他清名?”

秦無疾萬分費解,如何想也覺得荒唐,直到惱羞變怒,厲聲開口:“你見我一面,到底想說什麼?”

“你可知這些年,父親為證清白自守,相國府上武舍荒廢多年,從不留弓刀,南亭書庫留書千餘,卻一本兵書都未藏!”

“他的高潔不用你來說……我何須你多說這番話……”

“你口口聲聲說敬慕他,卻在做他最不齒的事情,如今又有何面目來勸我保全珍重?”

隔壁監房正中央擺了一隻黃梨矮塌。

崔閑在榻上安坐着,靜靜喝了口茶。

為防重犯出逃,獄卒回避之前帶上了監牢的鐵鎖,如今狹小的囚室之中隻有秦無疾和方貧兩個人。

秦無疾來回行走幾步,汗毛倒豎,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不明白方貧為何要同他說這一番話。

他眼前閃着陸離的光,大風、白绫、赤/裸的足腕與腳掌。父親被人擡出大理寺獄去,身上蓋着麻席子、傾覆其上的雪絮那麼潔白……

眼前這個人,卻想将這最後一捧白雪也染髒了。

秦無疾不停地走動着,若叫别人來看,幾乎是一頭困頓而憤怒的野獸。

“我不是死闆的腐儒。倘若你與鄉裡衣食無望,又遇貪官惡吏的欺壓,了無生路故而舉起兵戈,這種事我能聽懂,我甚至……我甚至能稱你一個‘義’字。”

“但你卻将我父親的聲名,綁在那燒殺搶掠的刀槍之上……這是什麼義!”

“我不是傻子,我聽人念過剿匪公文!你說你是鳴不平,是含冤受屈,立寨之後難道沒放縱手下山匪燒殺平民,劫掠婦孺?匪旗上又何必寫‘與子同袍’四個字!”

方貧脊背大震,猛地擡起頭來,滿臉淚痕地看向秦無疾。

“求豺狼齒利,便要以血肉飼之。若想成大事,良心與脊梁都要拆了去做旌旗。這便是現實……公子不懂。”

“那就不要以我父親來做幌子!”秦無疾大怒,雙眼赤紅,渾身都在顫栗,雙手攥得死緊,左拳中已經滲出血來,“他不是這樣的人!當不得你這樣的追随!你也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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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無疾茫無頭緒地來,帶着滿心的屈辱憤恨走了。他恨得頭皮發麻,疾步而出,幾乎是橫沖直撞離開了西獄。

方貧仍跪在稻草上,深深低垂着頭。

良久之後,一張絲絹帕子飄然而落,垂在他滿是血污的囚服旁。

崔長史聲音從上方傳來:“擦擦臉。”

方貧将帕子拾起來,擦去臉上淚痕,也擦下額頭傷口崩裂淌出的血。

“為求豺狼齒利,便以血肉飼之。”崔長史幽幽重複道,“說得挺有趣。”

“托這句話的福,待你投身入黃泉,我會記得一二。”

方貧抹完臉,露出一張憔悴、麻木、還算周正的面孔。

他并未看向崔閑,手中握着絹巾,視線虛虛地落在幾步之外染血的稻草之上:“成王敗寇已是定局,我交代與否又有什麼分别?”

方貧方才真的哭過,于是嗓子有些沙啞。“大都督可是正等着拿我的人頭震懾四野?長史非要留我做什麼呢?”

“還不是想看看你如今落魄的模樣。”崔閑說話溫溫柔柔。

“将心剖出來有甚麼用呢?”

“你并非良善,卻非要往身上披一張君子皮,今日見了真君子,便要被煞得現原形了。”

“我求的就是這個,是人是鬼又有何計較。”方貧不置可否,仍低着頭,“這一出切人體膚的戲,長史盡興瞧過了。要殺便殺吧。”

崔閑在獄中踱步。“我方才說,若你身死,我會記得一二,卻沒說要你現在就死。”

“你人太聰明,隻是難為無米之炊,叫一群茹毛飲血、鼠目寸光的蠢貨耽擱了,這才鬧得不成體統。背後這份運籌帷幄的算計,比那群大字不識一個的軍官高出許多,也好用許多。”

崔閑垂眼,俯身看向他的眼睛。

“我想留你在都督府,你願意麼?”

方貧與他對視:“代州能容得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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