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南實在害怕,那皎潔明亮的月光會撕開他的僞裝,讓他的脆弱暴露出來,讓他眼中的不安害怕徹底暴露出來。
他隻能狀似坦然,用極力鎮定下來的語氣,用這樣一個合理又荒謬的話語來掩蓋他的恐懼。
沒有性生活是表象。
可是表象之後呢?
聞南不想費心思去想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被嘴唇上的綿軟撰取。
“那就做啊。”
周向北貼着他說:“你有腦子沒腦子,不會自己把我弄醒嗎,我又不是不讓。”
聞南堵住他的唇。
不解釋,也不辯駁,手下也不留情。
就放縱這一回。
就這麼一回。
曾經的曾經,周向北靠着親密關系從他這兒獲得安全感。
而現在,風水輪流轉,他竟然也跟那時候的周向北一樣,奢望從這樣的關系中,确認彼此的親密無間。
可那又怎麼樣,起碼周向北現在還願意,願意愛他,願意讓他上。
他願意撫慰他的不安。
情到深處,聞南伏在周向北耳邊,低聲念了一句。
“……你,嗯……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周向北的聲音斷斷續續,聞南卻不願意再說了。
“沒聽到算了。”
月光灑進卧室裡,有心為這一室旖旎暧昧增添一絲浪漫的色彩。
可聞南并不願意。
他不想要浪漫,他要洶湧澎湃,要勢不可擋,要他和周向北的一切像山石坍塌,像野火蔓延,像沉寂已久的火山噴發,滾滾濃煙熱浪滔天,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仿佛天地間什麼也留不下。
如果可以,他希望兩個人可以貫穿彼此的靈魂,誰也放不下誰,誰也離不開誰。
他想要的隻是熱情嗎?
并不。
他要的是炙熱,是滾燙,是灼燒人的理智與靈魂般,仿佛可以奮不顧身将自己獻祭出去般濃烈的情感。
聞南可以這樣,但又不可以這樣。
因為那個人是周向北。
是,周向北啊。
那是他精神的栖息地,是他痛苦的終結者和締造者,那是……他的愛人。
不想傷害他,所以總要克制克制再克制。
他要萬分小心,才能讓自己在這段感情中維持理智,才能确保自己不會灼傷周向北。
“小北……”
喊完,聞南又沒了聲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麼。
好似隻是想确認,這個人還在。
靈魂是滾燙的,身體的滾燙的,眼淚也是。
所以,當滾燙的眼淚落在同樣發熱的身體上,沒有人會注意到。
也可能,會誤認為,那隻是汗水。
有那麼一刻,聞南甚至想不管不顧,任由自私的情感掌控口舌,說出他所有不堪的欲望。
你看,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其實沒有你看到的那麼好。
我是個變态,這樣你還喜歡我嗎?
我這麼糟糕,你别喜歡我了。
他要給出這樣的選擇嗎?要讓周向北放棄自己嗎?
不!當然不可以!
理智被燒穿,聞南毫不介意放下尊嚴,卑微乞求戀愛。
你看,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有人愛我,我是這樣長大的。
所以你當然要愛我!
我什麼都沒有了,怎麼可以連你也抛棄我!
我不希望你去找你親生父親,不想讓你依賴别人,不想讓你變成我觸不到的人!
我不想讓你走,你聽到了嗎?
小北……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如果低聲下氣苦苦哀求可以留住想要的人,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聞南覺得自己毫不猶豫會去達到。
可是……那樣的自己,周向北還會喜歡嗎?
不會的。
沒有人會喜歡滿身泥濘跪在塵埃裡的人,人們都向往光亮,都喜歡站在陽光下的人。
那殘存的最後一點理智告訴聞南,他必須要死守秘密,一定不能把所有一切暴露在周向北面前。
即使有一天周向北決定離開,即使他不能拒絕他的任何要求,也不能展現出那副樣子。
哪怕最後分開,他也希望,周向北隻記得自己現在光鮮的模樣。
沒有殘破不堪,沒有卑微軟弱。
第二天早晨,聞南照舊送周向北下樓。
點電梯裡隻有兩個人,聞南說:“你那邊應該也有住處吧。”
周向北點頭。
“如果住那邊比較方便的話,晚上就别來回跑了,多出來的時間,可以好好休息下。”
他自私地想要周向北每晚都回來,想要他像從前一樣粘着自己,想要兩個人每晚都不分離。
可是,周向北瘦了。
他瘦了,憔悴了,眼下的黑眼圈都快藏不住了。
于是,自私的本能崩塌決堤潰不成軍,愛意高築城防将周向北護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