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訓練成績，完成效率一天比一天高，今天竟就成為全組第二個從虛拟裝置裡出來的人。

按照這樣的成長速度，在領戰計劃第一階段的三個月結束之後，又會達到什麼程度呢？

馮一維沒有繼續往後想，隻是轉念覺得舒心了些，畢竟最近隔三差五就有老熟人來問他為什麼卡十組的隊長換人了，還換成了一個新人，他原本有些拉不下臉解釋，可眼下看來，言崇飛似乎沒有他想象中那麼菜，認他當隊長也不算太丢人。

監控大屏裡，華景昂已經進入了新一輪的移動射擊訓練。

可以清晰看到，畫面中的人影被無數靶盤圍攻，即便身型高大，此刻也仍然顯得無比渺小。

正因如此，當他輕松突圍的那刻，一種讓人莫名振奮的張力得以釋放。

所有動作标準流暢，命中率始終是高于平均水平的紅色數據，言崇飛下意識對比自己和他的成績，扣住水杯的指尖不覺緊了緊。

或許，再多練一段時間，差距就可以稍微縮小一點，一點點也好。

此時，安星和呂明遠終于結束了訓練，從裝置内走出，顯得沒精打采。不一會兒，華景昂也完成了所有項目，卡十組衆人在訓練室裡聚齊。

集團在推行全面數據化之後已經撤去了所有教練的崗位，将人幹的工作交給了機器，免去一大筆低效率的養人費用不說，還意外發現實施效果不錯，能适應這種自主訓練模式并脫穎而出的戰士大多都擁有很高的綜合素質。

這種新型訓練模式有一個很重要的環節：複盤。

戰士們每完成一項訓練都會有短暫的複盤時間，可以獨自複盤，也可以借助系統複盤，但領戰計劃既然派來了幾名戰士代表，大家就不可能讓這種頂級資源閑置，所以卡十組誕生了一種新的複盤方式——讓他們尊敬的華隊幫忙複盤，跟過去有教練在身邊時沒什麼區别。

兜來轉去，還是無可避免回到以人為領導核心的訓練模式，不知該說是新的前進，還是舊的倒退。

華景昂坦然接受支教身份，第一時間來到大屏前查看衆人的練習成績，言崇飛不自覺挪動幾步，為他讓出更寬敞的位置，但站定後覺得這樣的小動作太慫，又偷偷摸摸挪了回去，彼此間隻隔了兩指的距離。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言崇飛其實已經和最初的那份高級複雜情緒和解了，現在完全可以同華景昂正常相處，偶爾還會在沒有第三人的情況下互相開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隻是，如果靠得太近——比如獨處的時候，就容易産生一些理智管不住的情緒和心思，總像迷霧似的纏繞在心頭，想追究到底卻實在讓人傷腦筋。

更糟心的是，即便傷腦筋，也還是想追究到底。就像一個無知讨嫌的小孩兒，做什麼都不管不顧，非要等到抓得滿手血的時候才肯罷休，哭鬧之後偏偏還屢教不改。

言崇飛最後隻能将其草率總結為，華景昂此人對自己有一種很特别的吸引力。

華景昂大緻掌握了今天練習的情況，轉身面朝大家，沒想到言崇飛就在身畔咫尺之距，又睜着那雙隐含期待的眼睛緊盯着自己，華景昂與他猝然對上視線，竟頭腦放空了半秒。

“呃，”華景昂重新組織起語言，“大家的問題還是跟之前一樣，關于技巧方面的就不再多說了，這個隻能依靠大量重複的練習來提升，如果有問題的話，可以……”

“我現在可以問一個問題嗎？”安星觑準時機舉起手，卻顯得慫不拉叽，“移動射擊的命中率究竟要怎麼提高呀？我以前在學校聽老師講過好多方法，包括預判移動方向、測算誤差之類的，但始終是力不從心。”

呂明遠聞言瞥向自己綠成一片的射擊成績，齒間咬合的力度變得更重了。

馮一維仍舊愛搶話，立馬開口道：“都說了讓你多練了，能不能有點耐心？”

“離階段測驗已經不足三個月了，”呂明遠感到一絲忿然，“我們新人有的選嗎？”

“什麼意思？”馮一維覺得可笑，“就因為時間不多了，所以理所應當去找歪門邪道的捷徑啊？”

呂明遠繼續沖他冒刺兒：“華隊還沒開口呢，你怎麼知道就是歪門邪道？”

馮一維：“……”

自從華景昂來到卡十組，自己又丢了隊長的頭銜，馮一維基本告别過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太上皇生活，從誰都不敢來得罪變成了誰都敢來得罪，就連對他搖尾巴搖得最殷勤的張良朋也有了華隊、言隊兩位“新歡”，在他面前都沒有往常那樣上心了。

三個新人裡隻剩下安星還算畢恭畢敬，其餘兩個早已是無法無天——言崇飛比馮一維年長幾個月，偶爾怼兩句也罷了，倒是呂明遠這小子，陰陽怪氣的本事見長，有時候幹脆光明正大對着幹，還動不動就把華景昂搬出來，要不是看在師哥的面子上，馮一維的暴脾氣能将卡十組原地蕩平。

“移動射擊為什麼一定要打中？”言崇飛反問回去，安星突然一愣，竟被生生問住了。

言崇飛接着說：“動起來之後本就很難瞄準，尤其是你和靶盤還同時在動，而且如果是遠程射擊，你的呼吸稍微用力一點，子彈立馬就會偏出十萬八千裡，所以這事根本沒法解決，精準命中全看定點射擊，在移動射擊上不用對自己要求這麼高，等以後成了老手，命中率自然會提升的。”

言崇飛大剌剌輸出一通聽上去毫不專業的話，誰也不敢接茬，安星持保留意見，繼續将希望寄托于華景昂。

華景昂卻是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對言崇飛的話加以肯定：“如果要預判方向、測算誤差，通常情況下需要考慮的因素包括，你自己的移動速率、目标靶盤的移動速率、子彈飛行時間、當時當刻的風向和風速、槍管移動誤差以及視覺殘留誤差等等。如果不巧站在一棟正在翻轉的高樓上，那麼情況又變複雜了。要在毫秒之内準确計算出結果是人腦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很多時候都是所謂的‘憑感覺’，這種感覺就需要通過長年累月的實戰來積累經驗。”

安星瞬間哽了哽喉嚨，不死心地追問：“可是，華隊你那回打出的‘十三絞’不就是移動射擊的示範嗎？”

言崇飛正好來了興緻，想知道華景昂當時是怎麼靠短短幾分鐘的炫技就炫出小組第一的，豈料華景昂不假思索，沖人家年輕小孩正色道：“那回是個意外，亂打的成分應該差不多占了百分之九十。”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