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朋随意一招手,最先離去的卻是一貫走在最後的華景昂,馬知書見狀也趕緊逃離此地,後面跟着默默無聲的周介。
言崇飛遙遙注視華景昂的背影,莫名心緒難平,遲遲沒敢邁出半步。
此時,呂明遠的态度有所緩和,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場:“反正,我會一直争取下去的。”
立誓似的,語氣顯得決絕不移。
霜陽對此嗤之以鼻:“你最好是靠自己。”
偌大的訓練室又落得一地雞毛。
階段測驗的重壓就像倒灌的海水,無情淹沒了整座新人營,不止卡十組,還有許多組都出現了龃龉不斷的狀況。
仿佛空氣裡藏着某種慢性劇毒。
隻可惜,比起群體的崩潰,個體總是最先窒息的,所以每個人都在熬,拼命熬,熬一時算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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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景昂直到晚上的培訓課程快要結束才回到辦公室。輕輕推開會議室的門,主講人正在收尾,觀衆已然一片頹喪——
隻有安星、呂明遠和馬知書在認真聽講,中間的張良朋一直在埋頭看手機,角落裡的言崇飛蜷縮地躺在三張拼在一起的闆凳上,已經困得睡着了,另一側的馮一維安靜坐在原位,面無表情,但看上去已經恢複了理智。
“華隊?你沒事吧?”安星見他這麼晚才歸來,不免有些擔心。
華景昂有意看了一眼言崇飛,對安星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安星飛快閉上了嘴。
華景昂對安星搖搖頭,示意他放心。下一秒,光屏熄滅,衆人陸續起身離去,言崇飛仍在熟睡中,無人攪擾,華景昂像往常那樣替他搭上外衣,也跟着出了會議室。
分秒靜谧流逝。
言崇飛冷不丁一抖,從冰涼的闆凳上蘇醒,迷迷糊糊一看時間,已是十點多鐘。
他趕緊起身,外面的辦公室空無一人,燈還亮着,張良朋和呂明遠不知去向,大概在生理間洗漱。
言崇飛不由得長長歎了一口氣,在良心不安的作用下,他還是選擇做完ITSS訓練再走。
一出辦公室,迎面遇上幾個熟悉面孔,正在歡欣地交頭接耳——是張良朋的狐朋狗友們,見有外人在場,還詭秘地加快了步伐。
樓上的生理間連空位都沒了嗎?還要專門跑下來?
言崇飛覺得稀奇,不免對樓上一衆過夜人艱苦卓絕的奮鬥精神感到由衷的敬佩。
然而,三樓的體能訓練室裡竟破天荒地一個人也沒有——不愧是成績卡分、作息卡點的“卡”十組,還以為那幾個家夥會多麼廢寝忘食、不舍晝夜,結果早走空了……
這種反奮鬥精神也算值得欣慰。
言崇飛打了個哈欠,徑直鑽進正中間的箱子,開始他最不擅長的痛覺訓練。
箱子是全封閉的,隔音效果奇佳,系統一旦開始運作,安全帶和門鎖也會絕對封死。
有時候,這樣的束縛反倒能帶來安全感,狹窄隐秘的空間剛好是一個讓人可以自由呼吸的小世界。
盡管言崇飛已經相當習慣這樣的折磨,但每一回的體驗仍然是度秒如年。
今夜,他的雜念還異常多,馮一維白天的氣話不斷在腦海裡重演,他竟然痛得有些走神了。
是啊,他本該連集團的門檻都摸不到的。
可他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此時此刻,他仿佛身陷痛苦的桎梏,頭頂卻始終有一道虛無缥缈的星光懸在那裡,成全了無窮無盡的念想。
也許沒有桎梏,他不會這麼痛苦,但沒有桎梏,他也不會這樣擡頭仰望。
又多撐了一秒……
離二十七分鐘又近了一秒……
許多個瞬間,他總會沒來由地想起華景昂,日常的點點滴滴都在心裡彙成了一條潺潺的流水,記得越清楚,理智也越清醒。
差不多到極限了……
言崇飛趕緊拍下紅色按鍵求饒,然而意外發生了——
裝置并沒有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