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華景昂孤零零坐在床上，那樣的神态，那樣的語氣，自然放空的目光到處貼滿了危險易碎的标簽。

好像他的世界既不明亮，也不晦暗，僅僅靠着角落一簇永恒跳動的火焰，獨自消解漫長的歲月。

言崇飛清楚感知到心裡那杆秤上又多了沉甸甸的東西，但他沒法深究具體是什麼——至少現在并不是深究的時候，他必須趕緊将這件事告訴華景昂。

“先回去吧……”

“好。”

安星沒有對言崇飛消沉的反應産生憂慮，反而在聽完他的解釋之後，由衷地松了一口氣。

言隊還是言隊，從來都沒變過，安星不覺抿起嘴角。

兩人搭乘電梯下至新人營，恰在七樓停靠開了門，隻見呂趙霜陽一臉萬幸地小跑進來，殊不知安星和言崇飛也在裡面。

這是霜陽第一次和散戶身份的安星打照面，兩人的視線猝然相遇，頓時有種沒來由的局促和尴尬。

“霜陽姐，好久不見。”安星依然是最喜歡主動招呼的人。

之前因為名單調換的事，霜陽對安星一直心有愧疚，但安星那天走得幹脆，她也不知是因為忙碌還是逃避，始終沒找到合适的機會跟他好好解釋，以至于拖到現在，突然毫無準備就碰了面。

言崇飛故意插了一嘴：“哪裡好久了？一個星期都沒到吧？”

安星一時不知所措，習慣性開始摳手，霜陽這才出聲解圍道：“人家小安安講文明懂禮貌，摳字眼欺負人家幹什麼？”

言崇飛見她還能像以前那樣護短，倒是放心了許多，順嘴問道：“那你呢，下個三樓還要坐電梯？”

“這不是散會出來剛好看見電梯來了嘛！”霜陽理直氣壯。

“下午是不是有動員大會呀？”安星想起剛才聽到的傳言，忍不住試探地問。

“你們怎麼知道的？”霜陽瞬間有所恍惚。

“整座大廈現在應該都知道了吧。”

按照論壇八卦一秒一人的傳播速度，言崇飛對自己的預估相當有自信。

還不等霜陽回答，三樓已經到了，安星瞥見外面熟悉的光景，一時沒法坦然走出這個電梯門，隻好提前同兩人告别。

關門的最後時刻，霜陽忍不住在門縫前叫道：“有空再聚啊小安安！”

安星飛快應允，泛着苦笑的面容很快消失在視野之中。

言崇飛終于看不下去了：“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不就是上下樓的工夫麼？搞得跟在異國他鄉似的！”

霜陽難免有些沮喪：“我就是還沒想好要怎麼跟小安安解釋嘛……大家畢竟朋友一場，名單的事又怪我家那個死老頭，真是煩人！”

“什麼名單的事？什麼死老頭？”言崇飛聽得糊塗。

“嗯？我沒跟你說過啊？”霜陽也愣了兩秒，随即才反應過來，“哦對，我當時是跟華隊說的，可是告訴他不就等于告訴你麼？”

言崇飛：“……”

等于個鬼啊！

深感知情權受到挑釁的卡十組隊長，當即對自家領隊發出了強烈譴責，并且嚴正聲明，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等于，而是切切實實的小于，不許華景昂知道的比他多。

霜陽努力眨眼以示無辜，誠懇表示自己願意再複述一遍，但言崇飛想到自己還會再見到華景昂，就将這丫頭随便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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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英基地經理辦公室。

羅規悠閑地坐在真皮靠椅上，用桌面互動屏翻看日常訓練的數據報告，助理進門直奔主題：“羅哥，代言的事已經差不多可以定下來了，但是考慮到這兩天集團和UG聯盟之間的紛争比較激烈，現在外面到處都是聯盟粉絲在聲援，所以打算把原定的活動時間往後推遲，以免在輿論上正面碰撞，生出什麼不必要的事端……”

蓦地，羅規大力揮手，強制關閉了互動屏，眼裡的精光驟然亮得有些瘆人：“我就知道市場部那幫人隻會捅婁子！‘領戰計劃’明明說好隻在新人營執行，精英基地平白無故賠了五個人不說，現在他們惹了禍，倒還成了牛尾巴上的螞蟥——甩都甩不掉！”

“我回來的時候聽說新人營下午就要召開動員大會了，看來是鐵了心要跟UG聯盟打一場，我估計輿情還會持續好一陣子。”助理擔憂道。

羅規不覺咬牙切齒，一想起林莉那張勢在必得的臉就沒好氣：“他們在外面出盡風頭，咱們還得跟他們共擔風險，憑什麼？”

助理雖然年輕，但跟在羅規身邊已經有些年歲，領會得極快：“是啊，他們要是立了功，咱們也沾不到什麼光，純粹就是做慈善了。”

這句話忽然提醒了羅規一件事，董事會即将換屆，俞國安一旦退位，張多富所代表的“鞏固派”頂替上位，市場部的勢力必定更加如日中天，再橫行霸道也無人可管了。而易丞如今是市場部的核心，林莉是他最信賴的心腹，兩人力推“領戰計劃”重建新人營，照這樣下去，精英基地的處境隻會越發式微，等值錢的東西都變得不值錢，自己的權力也将岌岌可危。

“搶飯碗真是搶得明目張膽啊……”說着，羅規的怨怒很快平息下去，他瞥了眼時間，神情狡黠變換，“既然他們要開動員大會，那咱們也不能閑着，你去把張喬他們四個人悄悄叫上來，就說我找他們有事，動靜不要太大。”

“四個？不是五個嗎？”助理問完才意識到自己失言。

羅規倒沒有太大忌諱：“嗬，華景昂昨天把話說那麼絕，他不可能答應出戰的，所以用不着叫他上來，而且就算他答應了，也隻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以後要想繼續在我面前發瘋鬧退役，我可就有把柄在手上了。”

助理離開之後，羅規重新點亮桌面屏進入内網論壇，目光在熱帖上停留片刻，像是靈感突發似的，緊接着給紀律會的鄒闖發了幾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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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員大會沒有想象中那樣氣勢磅礴，甚至一點都不正式。

時間一到，六十名晉級戰士被各自的領隊前前後後叫去了地下的大會堂，随意坐在某處，看上去稀疏極了，與去年迎新典禮幾百人的熱鬧相比，滿是物是人非的荒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