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愈漸微弱，消失在電梯廳的方向。張天材皺着鼻子，哼哧了兩聲，很是不屑：“這麼怕事，還非要惹事……”

随即，他大搖大擺敲進自家老爹的門，将動員大會的來龍去脈掰開揉碎，好一通添油加醋地抱怨了半天，結果反倒招來了張多富劈頭蓋臉的罵聲：“張天材！你翅膀硬了啊！真是活膩了麼！”

張天材原本坐在辦公桌上跷着二郎腿，聞言立馬惶恐地滑下去站穩在地：“我、我怎麼了？冤枉啊！”

張多富氣得連褲腰帶都嫌勒得慌，恨不得一根手指頭戳開他的腦門，看看裡面都裝了些什麼不知天高地厚的廢水：“平時和同事打打鬧鬧就算了，華景昂也是你能惹的人嗎？都不說他那幾個媽，光是他親爸麾下特英局的勢力，就夠我們父子倆喝一壺的！”

“哪有那麼誇張，”張天材一邊逞強，一邊不自覺地夾着顫音，“現在是法治社會，隻要不做違法亂紀的事，誰敢動我們啊？”

張多富罕見地感到一種荒誕的滋味正在喉嚨裡蔓延，下一秒竟是欲言又止，險些連話都不會說了：“你……你懂個屁！”

張天材忍不住“哎喲喂”地叫嚷起來：“我壓根就沒想過惹他，都是蔣友那幾個不靠譜的蠢東西，搞了個烏龍，純屬誤會！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想參加公開賽，爸你得幫我啊！”

“老跟一幫拖後腿的人混在一起，腦子不中用是遲早的事！”張多富别過臉去，懶得再看他，片刻過後終于平複下來，回瞪了他一眼，“哼，你肯來找我，不可能一點想法也沒有吧？”

張天材微微一怔，終于舍得從矯揉造作的無賴狀态裡跳出來，厚臉皮地貼了上去：“還是爸懂我！我來之前和華景昂聊過了，他大概是自己拒賽不成，順便想拖我下水，我可不會這麼聽話。他無非也是和市場部合作，這場比賽終歸是市場部牽頭，隻要爸你去和易總打聲招呼——”

“你是真不嫌丢人？”張多富當場否決此事。

“要是爸你的身份不好開口，可以讓公關部的王叔叔去說嘛，就算出了事也連累不到咱們頭上。”

張多富笃定地搖了搖頭：“林莉剛才彙報的時候說過了，華景昂之所以答應出戰，是因為他提了一個要求，出戰人選由他全權決定，你讓我們這幫老東西去幹涉，不正好往槍口上撞麼？”

“什麼？”張天材沒想到華景昂竟然留了這麼一手，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處境被動。

“不就是個比賽，身體不适退賽不行麼？”張多富接着說。

張天材更來氣了：“你以為你兒子想不到麼？關鍵是華景昂一來就把體檢數據定死了，智能系統又沒法造假，我難不成真的要讓自己受傷麼？”

“怎麼不行？古人都知道玩苦肉計，到你這裡又開始嬌氣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對易丞施壓，比賽要是出了差錯，市場部後果自負，結果你可倒好，轉頭把自己栽進比賽裡了，就這麼想看你爸的笑話？”

“爸！那也不能随随便便拿你兒子的職業生涯開玩笑呀！一旦受了傷，就算保養得再好，對機體的損傷都是不可逆的，這場公開賽打不了，也不能讓我連以後的比賽也打不了吧？”

“這不行，那不行……嘶，你到底是怎麼惹上華局兒子的？”張多富始終想不通這件事，兜兜轉轉又繞了回來。

“哎呀，不小心傷了他的一個好朋友。”張天材覺得累了，仰身躺在窗邊的長椅上。

“好朋友？我怎麼沒聽說過集團内部還有哪家和華家交情深的？”

“人家沒什麼背景，就是一個有點天賦的新人戰士，之前階段測驗還破了宋神的記錄。”

聽到這裡，張多富眼裡的弧光敏銳地折了個角度：“破了宋修傑的記錄？看來這個‘領戰計劃’還有點東西，竟讓他們真的找到了這号人物，難怪林莉敢那麼理直氣壯地和羅規翻臉，原來手裡握着底牌呢……”

倘若是這種情況，許多事的前提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起初，UG聯盟公布全明星陣容，而精英基地堅決棄賽，使得大部分董事都對這次公開賽充滿了消極的情緒。張多富也以此為契機，對市場部層層加碼，要的就是滅掉易丞僭越的氣焰，讓他被這次失利絆得翻不了身。

現在，出戰陣容不僅有華景昂這樣的頂級神話，還出現了不可估量的新人黑馬，一旦拿下這場公開賽，為集團争得榮譽，則易丞所推行的“領戰計劃”幾乎可以宣告完勝，堪稱裡程碑式的功績。

張多富光是想象一番，就感到渾身難受得像被成百上千的蟲蟻噬咬，好比當年孟文彬帶着巨型城市虛拟裝置上市迎來豐收，旁人隻能灰溜溜站在光環之外，無言遙望光環之内。

那種感覺，他再也不想體會。

張天材見自家老爹越說越跑偏，心焦道：“這都不重要了，說再多也沒法給我一個合理的借口退賽啊，我看幹脆别比了！”

“裡邊插不了手，還不能讓外邊插手麼？”張多富忽然别有意味道。

張天材搖晃的身子驟然一頓，似是靈光陡現，倏地從長椅上跳了起來，簡直想要為張家智慧的基因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