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的刹那，戰士大廈那股熟悉的器械氣息撲面而來，隻是較往常變得更加厚重冰涼，沒呼吸幾口就感到喉嚨發緊。

言崇飛迅速跑上三樓，一個轉身就看見華景昂從辦公室出來，差點連門都帶上了。

“老華……”言崇飛焦急地開口。

華景昂卻是不慌不忙看了他一眼，第一句問的是：“吃飯了嗎？”

言崇飛：“啊？”

華景昂又伸手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裡面已是空無一人：“正好給你留了一份，吃完了跟我走。”

“去哪兒？”言崇飛不明所以，但還是遵循領導的指示，聽話地回到辦公室拿出午餐加熱開吃。

“樓下大會堂，新人營全員集合。”華景昂安靜坐在他跟前。

言崇飛對他視察工作般的注視習以為常，吃得毫不含糊，間隙發問道：“這麼大陣仗？”

“這已經屬于洩露機密的範疇，集團一向重視，把涉事者扒得底朝天也是不奇怪的。”

言崇飛忽然一哽，眼神稍稍閃躲開來：“是麼……”

就在半個小時前，林莉剛退場不久，還沒從發布會的事上緩過神，名單洩露的消息就像一劑麻藥狠狠紮了進來，身心俱顫的同時，思緒陷入停滞。

“誰幹的？”林莉環視周遭，偌大的會議廳卻隻剩下面面相觑，同樣茫然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員。

霜陽也在一旁埋頭翻看網上的消息，傳播速度已然快到登頂頭條，擴散的時間掐得微妙，緊跟發布會之後，大概是算準了集團會後還有一堆工作要處理，方便來個措手不及。

林莉很快恢複了思考：“馬上讓公開賽項目組所有成員暫停手上的工作，到新人營七樓開會，另外發緊急需求給公關部，盡快處理掉網上的……”

“莉姐！紀律會剛剛下了通知，要求整個新人營都停止訓練，全員中午1點之前到大會堂集合，通知級别是最高優先級！”

林莉噎了口氣：“鄒闖那小子還挺快……”

“那我們現在是？”

“時間還早，項目組照舊去七樓，公關部那邊就先放放，既然紀律會出手了，應該也輪不到我們去溝通。”

沒過多久，熟悉的喇叭聲再度回蕩耳畔，催促的人聲被玻璃上的揚聲器扭曲得越發失真，戰士們接二連三離開辦公室和訓練室，懷着複雜的心情被驅趕到地下大會堂。

華景昂怕耽誤中午吃藥的事，特地留到最後才走，沒想到湊巧碰上匆忙趕回來的言崇飛。

言崇飛沒有拖拉，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午飯，等他和華景昂趕到大會堂的時候，裡面已是座無虛席，鄒闖站在台前，闆着幾乎比煤炭還黑的臉，朝他們投來一記怨怒的眼刀。

“來得夠早啊！”鄒闖咬牙切齒。

言崇飛神情戒備，身旁的華景昂卻是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時間，說：“離約定好的時間還差整整三分鐘，有什麼問題嗎？”

鄒闖：“你……”

兩人在衆目睽睽之下悠閑地繞到後排落座，言崇飛傾斜目光掃過氣定神閑的華景昂，再瞥向不遠處暴躁難耐的鄒闖，忍不住打趣道：“我發現你這個人的性子有時候挺惡劣的，得虧沒說還差三秒鐘……”

華景昂已經完全熟練地掌握了和言崇飛對侃的套路：“我還可以更惡劣，想試試嗎？”

言崇飛莫名回想起上午和包蕊的談話，迅速繃緊了心弦：“不、不必了……”

後排往後是沒有座位的寬階梯，散戶們坐在上面，對眼前的形勢更是不明所以。安星整個人略顯疲憊，嘴角留有訓練時意外受傷的淤青，目光正憂慮地懸在卡十組的方向。

散戶的生活遠比之前更緊湊封閉，他是在下樓的時候才得知名單洩露的事，雖然與卡十組分别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但這種危機時刻還是免不了捏一把汗。

“報告！”霜陽此時趕緊起身朝旁邊的林莉伸手示意，“卡十組人到齊了！”

林莉和她的團隊都聚集在會場一側，确認全員到齊後，林莉往前站了兩步：“這裡的通訊信号屏蔽裝置已經打開，建議大家不要随意翻動自己的電子設備，以免産生不必要的誤會。”

鄒闖接着喝斥道：“所有參加公開賽訓練的人都給我站起來！”

林莉被他洪亮的嗓門震得眼前一晃，不自覺皺起眉頭。

原本可以優先從小範圍開始調查的事，大張旗鼓要求全營集合就算了，現在又把參賽戰士單拎出來，語氣還如此咄咄相逼。

想殺雞儆猴，選在這個節骨眼上就是大錯特錯。

戰士們本就憂慮曝光後的各方壓力，現在隻會更加惶恐不定——果然，陸續有人起立，卻都不約而同回避着旁人的眼光，好像參賽已經變成了一件讓人羞愧的事，他們正在遊街示衆。

張天材倒是站得幹脆利落，還不忘回頭瞄了一眼後排的卡十組衆人。

“這姓鄒的又發什麼瘋……”馮一維碎碎念着，勉為其難配合起身，旁邊的周介倒是一如既往平靜，甚至像是摸不清狀況，所以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慌亂。

呂明遠站在最邊緣，警惕的神情已經将眉眼拉得僵硬。他在洩漏名單之中，曝光後的一切都成了未知數，他的名字不僅和華景昂擺在了一起，裡面還有張天材，橫看豎看都是危險信号。

然而，當呂明遠的視線沖向前排時，張天材已經漫不經心轉了回去。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打的是什麼算盤！”鄒闖露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當初報名的時候就不自量力，想着一戰成名，現在眼看要定下名單，競争不過就開始玩這些肮髒手段了！”

言崇飛瞬間重回當初ITSS事件胡攪蠻纏的情形：“為什麼他說的每個字我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華景昂冷聲道：“他這套内鬼邏輯也不是第一天聽到了。”

“名單洩漏無非就兩個目的，一是想假裝先斬後奏，得到公衆的認可，然後倒逼集團按照名單來派人，二是蓄意報複，用名單上一幫不成器的戰士激怒公衆，迫使集團換人，從而達到損人利己的意圖。從目前的輿論偏向來看，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鄒闖舉起手裡的工作平闆，這是在場唯一可以突破信号屏蔽的特殊設備，曝光的名單底下，成千上萬的評論正在狂湧。

——這什麼情況，除了昂少，一個人都不認識。

——應該都是今年領戰計劃選出來的人吧，用新人陣容對戰UG聯盟的全明星配置，也不知道是誰看不起誰……

——我勸有些人就不要操這個心了，這場比賽有多麼關鍵，集團難道不知道嗎？敢派這個陣容，肯定是十拿九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