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大樓外有一方靜谧的花壇，這個時節沒有缤紛的色彩，襯得長椅上的兩人背影寡淡。

言崇飛和華景昂一人一隻藍牙耳機，誰也沒有吭聲，默默聆聽電話另一頭的安星将紀律會問話的細節陳述了一遍。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安星仍舊對襲擊的疑點耿耿于懷。

言崇飛大概猜到了什麼，安撫道：“不用慌，跟你沒關系——”

說時，他瞟了一眼身旁的華景昂，此刻沉靜得讓人有些不安。

華景昂的眸眼向來很深，仿佛天光落進去也尋不見底，神思顯然已經飄向了未知的地方，隻有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才稍微透露出一絲絲的波濤洶湧。

記憶從未模糊過，在那個突兀得堪比噩夢的靈堂。

面對孤兒寡母，所有人都展露出對因公殉職莫大的崇敬和惋惜，然而當真相延遲披露的刹那，華景昂再度回憶起來，那些面孔都虛假得不過是漏洞百出的小醜戲。

所以，當安星說出那些異樣的線索，華景昂幾乎毫不懷疑，立馬确信了背後有鬼。

因為他身在體系數年，太清楚裡面的作派，無論流逝多少時間，依然不擇手段，依然面目可憎，依然缺乏對真相最基本的尊重。

永遠不負衆望地，令人失望。

——“仇恨不會愈合，世上所有的寬恕都是自我麻痹。”

葬禮那天淅淅瀝瀝的小雨，抛下所有人出走的母子倆，容顔褪色的“英雄”照片，至高無上的撫恤待遇，還有，他和無領導集團這風光順遂的一生。

都是自我麻痹。

所有的，都是。

“老華？”言崇飛輕輕碰觸他的肩膀。

華景昂眼神微微一動，仿佛無事發生，緊接着對電話說：“鄒闖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裝作不知道，你已經盡到了應盡的義務，别的不用管了。”

安星得到雙重安慰，勉強寬下心來，閑聊了兩句就準備去訓練。

“你們今天還在練？”

這場公開賽磕磕絆絆至今，是噱頭，是交易，是誘餌，什麼都可能是，就偏偏不會是一場正兒八經的比賽，無奈旁人不知道罷了。

言崇飛不好明說，隻能借着襲擊的風波試探性地問，安星坦白道：“大家現在都在營裡耗着，也就剩這些本分的事還能努努力。哦對，林經理和領隊他們都全勤在崗，公開賽辛苦籌備了這麼久，付出的心血都是實打實的，我們總不好意思偷懶，放任這麼打水漂了……”

“而且，”安星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率先服了軟，“我知道有這樣的想法特别自私，特别沒道德，但是聽到參賽戰士受傷的消息，心裡居然有一絲慶幸，想着這樣一來，自己是不是又有機會了…… 啊啊啊言隊你罵我吧！我可能失心瘋了！”

華景昂忽然聽得有些動容，言崇飛倒是哭笑不得：“你小子，原來還是有壞心眼的啊。”

“可可可是……”安星急得抓耳撓腮，引得不遠處的周介頻頻側目。

言崇飛很快順下眉眼：“這有什麼，機會誰不想要？為了一點機會，背井離鄉，甚至衆叛親離，連自己都不認了的，大有人在，你這頂多算幼兒園級别，九年義務教育還沒開始呢，先做好越來越害怕自己的準備吧。”

安星聽得心虛，立馬跑去周介身邊，将電話“禍水東引”：“我要說的都說完了，輪、輪到周哥了！”

周介：？

言崇飛藏起一點苦笑，大發善心順着他的台階轉移了話題，逮住周介開始寒暄。

華景昂聽着耳機裡一貫不着邊際的卡十組式閑聊，說不出是何種心情，他悄悄看了一眼現在的時間。

太陽開始西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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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悉，無領導集團目前已有多名參賽戰士負傷退出，市場部暫未對公開賽後續安排作出官方回應，但作為‘領戰計劃’執行人的林莉女士在媒體采訪中已經表示，集團正在積極應對這次輿論風波帶來的意外挫折……”

“市中心人民醫院對受害者傷情嚴格保密，暫時無法得知具體細節……當前可以确認的是，大部分輕傷戰士已經統一送至無領導集團定點醫療機構——第六榮耀醫院接受治療，知情者透露襲擊者下手刁鑽，稍有偏差就可能毀掉遇襲戰士的職業生涯……”

“……警方已經封鎖濱海大道東大街二段，提醒廣大市民繞道通行，近期夜間行走請務必提高警惕……”

“無領導集團和UG聯盟的公開賽自聯合宣布開始，始終是業界内外最牽動人心的頭等大事，面對這場轟轟烈烈的争端，暴力轉化是偶然還是必然？公開賽是否存在被腰斬的可能性？……”

“咚！”

問明月用拐杖敲在紀昊森的桌上，驚得辦公室裡的首席戰士都擡起了頭。

方夏一個人靠在牆邊觀看比賽視頻，正好是華景昂二度封神的伊力茨全國聯賽，聽到動靜，擡眼瞥了一秒，又無動于衷地收回了視線。

卡爾吓得捂住小心肝：“哎喲，月月你又怎麼了？”

“開會就開會，一個個埋頭刷新聞是幾個意思？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回去複盤訓練呢！”問明月滿眼的恨鐵不成鋼。

龍豐對聒噪聲十分敏感：“我說你一個不參賽的，整天咧咧什麼風涼話呢？沒看見無領導集團被正義人士報複了嗎？照這樣下去，都不用等到開賽那天，沒準過段時間他們就撂挑子不比了。”

問明月嫌棄道：“我看你就是不敢比！就是慫！”

龍豐正要炸毛，旁邊的黃昏插了一嘴：“公開賽的日子定了這麼久，也沒見無領導集團公開他們的出戰陣容，現在突然冒出新聞說參賽戰士集體遇襲，總覺得不太對勁。”

卡爾一副看透世事的嘴臉：“哼，從近年暗中收購咱們聯盟的各位金主爸爸就知道了，他們一直愛玩陰的，我看這次的連環襲擊說不定是自導自演，後面肯定還憋了什麼損招。”

“苦肉計？這麼下血本？”龍豐覺得新奇。

“用腳想也知道，受傷的肯定不是那幾個明星戰士，不然就羅規那個心眼比蚊子還小的蠢男人，早就暴跳如雷了！”卡爾沒好氣說。

龍豐冷淡地“哦”了一聲，問明月看不順眼道：“怎麼？很失望啊？你該不會在幻想華景昂和許全他們受傷退賽吧？别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