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明遠不是有意偷聽,但明天就要比賽了,他實在沒法全神貫注沉浸在單調重複的訓練裡,身邊稍微有一絲風吹草動,他就會克制不住分神。
“對了,我準備早點回家休息,晚上就沒法陪你吃飯了。”呂明遠說。
安星一個勁地點頭:“哦哦沒關系,今天本來就是賽前休息日,你看華隊來了一會兒又走了,言隊和璐姐更是來都沒來,我也打算吃完晚飯就慢慢撤退了。”
呂明遠琢磨着主力陣容,忽然問:“周介來了麼?怎麼沒看見他?”
“我上午還跟周介哥打過一次照面,現在就不确定了……”
更衣室的隔間内,壁燈雪亮。
周介像往常那樣坐在狹小的角落,手裡的筆停頓了很久,沒有往滿是淩亂數字的紙上再添分毫。
——“周介,别躲着看書了,出來見見隔壁的易丞哥哥……”
——“易老師一家都是人中龍鳳,能讓易丞抽空過來代教小介一段時間,我們感激得很……”
——“周介,你一定要和哥哥好好相處啊……”
渺遠的聲音時隐時現,恍眼一過,飛機墜毀爆開殘忍的巨響,驚醒了多年後的他。
“小介,你現在更需要我。”
因為我隻有你了。
隻聽“啪”的一聲,筆掉了。
周介倉促撿起,腦子裡都是張多富在車裡說的話,他根本沒有心思繼續推演,于是飛快将草稿紙收了起來,推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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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公寓。
言崇飛守着包蕊關了又開、開了又關的行李箱,什麼告别煽情的話都磨沒影兒了。
“實在漏了什麼,我給你們寄過去行不行?”言崇飛終于看不下去了。
包蕊将行李箱上好鎖,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用!剩下的都歸言哥你了!”
言崇飛掃視一圈,尤其是這兩口子的卧室,仿佛被洗劫一空似的,而外面客廳貼着的新年窗花紙已經脫膠耷拉下來,足見質量。
“行,不枉我曠工一天陪你們收拾行李,沒把我愛吃的水果全帶走,真是慈悲為懷啊。”言崇飛一邊調侃,一邊将手裡剩下的蘋果啃完最後一口,精準扔進垃圾桶。
邵輕志還在手機上核對明天的行程,聞言一擡頭,壞笑道:“你還别說,我離職前在呂氏集團領到的那一箱年貨草莓,味道真是絕了,要不是早被吃光了,今天說什麼也要帶走。”
“你大爺的。”言崇飛瞪了他一眼,要分開了還這麼損。
邵輕志興緻更盛:“言哥,我發現你好像變斯文了,以前怼你兩句,你能草天草地罵死我,現在連髒話都說得少了。”
言崇飛翻了一個白眼,包蕊趕緊護短道:“我們言哥本來就斯文!要不是世道險惡,誰樂意天天兇巴巴的?”
邵輕志嘲道:“嗬,這一點你倒是說對了,他以前确實是個斯文人,斯文到你都無法想象,我剛認識他那會兒,還以為他得了什麼不愛說話的病。”
“跟你這種說話不會控制音量,随時跟喊山頭一樣的人,确實沒什麼好聊的。”言崇飛觑準時機開始回擊。
包蕊頭一次聽他們聊起早年間的故事細節:“真的假的?那你們倆怎麼熟起來?”
邵輕志頓時收斂了幾分,解釋道:“因為每次考試的時候,他都是倒數第一,我都是倒數第三,然後就一起受罰,久而久之自然熟了。”
“哈?那倒數第二呢?”包蕊笑道。
邵輕志念及曾星海,話音哽了一下,言崇飛鎮定地接過來:“也是一個不大聰明的愣小子……反正,我們都是一群吊車尾的倒黴蛋。”
“怪不得,你倆這妥妥的革命友誼啊!”包蕊自己也有一個“公主真的受夠了五彩斑斓的黑”的閨蜜聊天群,都是失意時相互陪伴的模特姐妹,情比金堅。
“哎,倒是提醒我了,有幾件出工的衣服還得留給我的姐妹,差點就帶走了……”包蕊再一次打開了行李箱。
言崇飛:“……”
邵輕志:“……”
兄弟倆默契地轉移至陽台散心,天色将暗,小巷染成了司空見慣的金黃色,讓人内心安然。
“仔細一想,你好像不是一直都倒數第一吧?”邵輕志先開了口。
言崇飛輕輕笑了一下:“嗯,第一次排位的時候還是倒數第二,自從夏姐……”
言崇飛一顫,話語戛然而止。
邵輕志被勾起回憶,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夏姐剛來的時候吃了體格的虧,得過一次倒數第一,還跟我們仨一起罰過站呢!不過在那之後,我們依舊吊車尾,人家卻打通任督二脈,一路殺到前三去了!”
邵輕志哈哈笑着,在靜谧的黃昏裡有些格格不入。
“邵子,”言崇飛忽然打斷他,“我們以前從來不是一起受罰,是你和大曾陪我受罰,這些我都記得,但希望明天過後,你就不要再回頭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