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不用做自我介紹了。”Raj離開後，申岚瞥了那人一眼，話裡帶着明顯的陰陽。

“噢！抱歉！可能我是太激動了，我叫Ethan Carter，電視制作人。”那人說着，把名片沿着桌面推了過來，上面寫着加州某電視台。

“沒想到美國人對買馬票以外的事也會感興趣。”申岚繼續陰陽，那人卻沒有識趣的意思，自顧自地開始聊起賽馬。

期間男人又點了一杯威士忌酸，調酒師做的這杯酒頂端有着厚厚的白色泡沫，隻簡單點綴一抹淺駝色的肉豆蔻粉，像極了雪地裡的雲雀。申岚似乎屏蔽掉了男人口中的天花亂墜，望着那杯中的泡沫，思緒回到了去年草原上的那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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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1月，草原。

申岚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恰好趕上小雪節氣，草原上的天氣要更冷一些，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

但他并沒有慶祝生日的打算，隻和郎葉一說Allen送來的純血馬需要每天從馬廄裡出來活動活動，好适應草原的氣候。

申岚給這匹馬起名為小狼王，是和郎葉一一起商量後定下來的。

“還是想不明白你老闆為什麼送你這麼貴的馬……”郎葉一特别喜歡小狼王，但對于Allen千裡迢迢送馬這件事，他總是覺得心裡别扭，時不時的就會提起。

申岚：“不是跟你說了是他一時興起買的，恰好我在草原這裡，就聲稱是送我而已。”

郎葉一：“一時興起能花這麼多錢，還說不要就不要了，有錢人是真厲害……”

申岚：“羨慕有錢人？我把你介紹給他打工怎麼樣？肯定比現在掙得多。”

郎葉一“不必了！你看你剛來的時候郁悶成什麼樣了呀！我的價值觀就是，為了在人類社會生存，不得不賤賣一部分我的時間。錢這東西，夠花就行，剩下再給我多少錢我都不要了，活得自在比什麼都重要。”

兩個人騎着馬在雪地裡穿梭，申岚夏天來的時候帶的衣物，已經完全無法抵擋草原上的嚴寒了，因此他今天身上穿的，是郎葉一的新蒙古袍，内裡由整張羊皮制成，暖和得很。

郎葉一：“真不敢相信還有兩周就要比賽了！”

申岚：“有信心嗎？”

郎葉一：“那必須的，突飛猛進啊我簡直是，我覺得搞不好能拿個冠軍！”

申岚嗤笑一聲：“嗯，夢裡什麼都有。”

郎葉一：“你别不信，真有可能的我跟你說！等我拿個冠軍，明年咱們就讓我舅開個馬術培訓班，咱倆一起教。”

申岚：“……”

最近，郎葉一愈發對申岚在這種時候的沉默不語感到不安。

“其實我覺得你真的可以考慮幹脆就在我們這做網紅。”

“我們這裡人口基數大啊，搞不好掙的比你們那還多呢！”

“連烏尤在音符上都有一千多粉絲了！”

他很想很想申岚能在這時候給他吃顆定心丸。

申岚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沒有理他，騎着小狼王繼續向前慢慢走着。郎葉一卻拉住雲雀，停下了。

他心裡微微一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個感覺，如果不在這裡留住申岚，就……

擡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郎葉一看着申岚的背影，鼓足勇氣說出他憋在心裡很久的話——雖然他早就精心設計了台詞，也排練過無數次，真到張開嘴的瞬間，卻不知為何變成完全沒經過加工的一句：

“申岚，我喜歡你，特别喜歡，和我在一起吧。”

小狼王的腳步停下了，申岚的背影卻沒有動。

這個空白的時間讓郎葉一有些焦躁，剛想上前，終于看到小狼王的缰繩一揮，整匹馬調轉了過來。

申岚腳下輕輕提示小狼王，迎着郎葉一和雲雀的方向，以極慢的速度靠過去。兩匹馬的馬頭交錯而過，身體幾乎蹭在一起。

借助小狼王的身高優勢，申岚來到郎葉一面前時，比他整整高出半個頭。

他伸手拽起郎葉一的蒙古袍前襟把人拉向自己，微微颔首，親在郎葉一的唇上，四下冰冷，兩個人碰在一起的嘴唇卻無比火熱。

申岚和郎葉一不停地吻着，糾纏的姿勢使得兩匹馬也如陰陽兩極一樣，緩緩地原地打轉。

被白雪覆蓋的世界出奇的安靜，天地間隻有兩人兩馬的呼吸聲，和馬蹄踩在新雪上的沙沙聲。

許久，申岚終于放開郎葉一的嘴唇，輕輕道：“太冷了，小狼王該回去了。”

他的臉貼得好近，呼出的熱氣全都打在郎葉一臉上，長睫毛上挂着的雪花化成了星星點點的水珠。郎葉一看得有點傻眼，不假思索地就回他：“好，回去。”

申岚笑笑，松開抓住郎葉一衣領的手，調整好小狼王，向馬場方向跑去。

他……沒有回應……

郎葉一心口又是一緊，卻容不得多想，喝着雲雀掉頭去追小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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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但凡心髒沒有狂跳成那樣，都可以張口就來哄騙他幾句。

申岚用手指輕輕劃着酒杯的側壁，冷凝水被聚集在一起，順着酒杯滑落。

Ethan和Raj似乎同時發現申岚的心不在焉，Raj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的同時，Ethan也正好怏怏地起身離開。

“所以——你還在想草原上那個小可愛嗎？”Raj試探性地問道。

申岚：“天晴過……才發現自己有多厭惡陰雨……”

Raj：“你就沒有想過要把他帶過來嗎？”

申岚搖搖頭：“這就像是，你在海裡潛水，遇到一條讓你無比心動的魚，無論你多想讓它永遠屬于你，你都不該帶它離開大海，因為無論如何你都給不了它更好的環境。”

Raj：“嗯……也可能因為我希望為你的立場能争取更多，反正我是覺得，你應該确認一下他本人怎麼想的。”

申岚：“我自己都擺脫不了這個環境，更做不到把他拉進來了……如果他的笑容最終因為我消失了，我真的甯可一開始什麼都不做。”

Raj：“好吧，雖然我根本不了解他，不過首先，你不是什麼都沒做。其次，我懷疑他現在是否已經沒有笑容了。但是這事得你自己想明白，今天到此為止吧，反複聊這麼沉重的話題也沒意義。你酒喝完了，再來一杯嗎？”

申岚終于擡起眼睛，對着調酒師又是非常禮貌的開口道：“……請給我一杯Smoked Old Fashioned。”

Raj：“Good sh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