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味結成了塊。

每走一步發出的聲音都沉悶地被按進腐爛的泥土裡。

“無能者的僞裝。”

徐圖之雙手插兜，擡腳向前。

一步，便聽“咔咔”的碎裂聲響起，周遭濃霧霎時被踏出道道裂痕，頃刻間碎落一地。

再一步，黑水自腳下升起，眨眼就溢滿了周圍的防護隔離區，吞噬了遍地碎渣，将一切都洗蕩幹淨。

“吱！”一聲慘叫，一隻攀附在防護網上的鼠形魚頭怪暴露出來，死魚眼裡流出暗紅的血。

黑水水面即刻暴漲，鼠形魚頭怪隻來得及象征性地逃跑兩步，就被液面淹沒半身。

“噗！”一道腥臭的綠色液體從魚嘴裡噴了出來，射向徐圖之方向，但黑水迅速凝成盾牌，把綠液隔絕開。綠液隻能融入黑水之中，不見了蹤影。而旁邊被綠液殃及的防護網，還在滋滋響着，融開了一格網格。

黑水把鼠形魚頭怪的半截身體卷了過來。

徐圖之看了一眼，嗤了一聲：“沒用，吃了吧。”

“呼。”黑水吞下了剩餘的屍體，過了一秒鐘，冒了個泡。

一點光斑，兩點光斑……

随着怪異消失，陽光逐漸射了進來，風吹了起來，青草的味道沖淡了腐敗的氣息。

黑水缱绻地繞着徐圖之的腿，試探着想要攀附而上，徐圖之瞥了一眼，黑水就立刻平攤成光滑的水面，仿佛一潭死水。

“去前面，都收拾幹淨。”

“淙淙~”黑水翻了個小巧的水花，彙成急流，沖向了遠處的濃霧。

徐圖之揉了揉胃部，輕輕歎氣。

外勤雖然可以拿補貼，但見不到香噴噴，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可憎起來。

還是早點把這裡收拾幹淨吧，這樣就能早點回家見香噴噴了。

啊，做人類好麻煩，如果是怪異……

徐圖之一下定住。

不行，我是人類。

人類有好用的科技。

人類有好吃的美食。

人類隻願意被人類圈養。

徐圖之擡腳，一邊向前走，一邊給自己洗腦：我是人類，我得工作，我要圈養香噴噴的話需要很多前置條件，我得努力工作……

所以，那個藏頭露尾鬧事的小玩意在哪呢？

*

大馬路上，魚頭人、魚鱗人彙成了兩列隊伍，搖搖晃晃向前走，還有一個管家機器人舉着椅子跟在他們側邊。

有的魚頭人一邊走一邊吐出水泡，水泡在空中炸裂，路過的行人、動物、昆蟲被充滿魚腥味的水珠灑到的，紛紛開始跟上隊伍，逐步魚化。

黎敬甚至看到一隻蒼蠅頂着魚頭飛過來，兩隻白楞楞的大魚眼看向了自己，停駐在半空，搓了搓手。

[啊！走開啊！]

黎敬不敢伸手去扇，隻能眼睜睜看着魚頭蠅越飛越近……

刷！

渡鴉沖了過來，精準地叼住魚頭蠅，咕咚咽入腹中。

[啊，得救了……]

[但為什麼感覺更惡心了？]

渡鴉綴在隊伍後面，遙遙看着這奇怪的隊伍越走越偏。

從市中心的弗蘭達安全生态區出發，走直線穿過商業區和市民廣場，然後繞開了錦泰分處——倒是好歹給了怪異處置局一個面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高升。

[到底要走到哪去啊？！]

[不是，就沒人發現不對勁嗎？！！]

黎敬走在隊伍中間，學着其他人一跛一跛的樣子，身體累，心也累。

以現在的魚頭人隊伍，更不好逃跑了——這支隊伍已經從最初的十幾人，變成了浩浩蕩蕩不知有幾十人的長隊。

直到黎敬感覺自己已經習慣了跛腳歪脖走路，隊伍才終于慢了下來。

正前方是一片開放式公園，草地上立着一大塊牌子，寫着“小曲湖公園”，旁邊有公園地圖，大緻一掃就知道占地面積不小。

趁着其他魚頭人不注意，黎敬趕快眨了下眼，就見綠茵茵的公園裡黑氣沖天，這要是放在魔法大陸，至少得有五個黑魔法師在聚會召喚深淵生物。

領頭的魚頭人帶着隊伍向着公園深處前進，走上了彎彎曲曲的石子小路。

一直跟着隊伍的阿爾法機器人被卡在了一塊凸起的地方，輪軸損壞，動不了了。

【請求維修……滋滋，無信号……】

黎敬不敢回頭去看機器人，隻能小心地觀察前方。他得趕快想個辦法逃跑，那種黑魔法聚集地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地方。

[唔，前面那片樹林似乎不錯？]

于是，當隊伍接近樹林時，借着樹幹的遮掩，黎敬在走過一棵大樹時，腳下生風，迅速閃身，“嗖”一下藏在了樹的另一側，兩臂繃得筆直貼在身上，生怕被發現。

借着渡鴉的視角，黎敬看到他身後的魚鱗人愣了一下，似乎是在疑惑。

[還好還好，這些人被控制後都變傻……]

“咕——！噜——！”

那個魚鱗人突然大聲叫了起來。

[卧槽，你閉嘴啊！]

叫聲引起了隊伍的騷動，魚頭人們整齊地看向他藏身的地方。

咔，咔……

一步，一步，長隊逐漸集結成方陣，向着樹後走來。

黎敬艱澀地咽了下吐沫，微微側頭，然後，和一個大大的、圓圓的、反射着綠光的魚眼對視了。

[草草草草草！]

一股熱血直沖腦袋頂，黎敬渾身肌肉緊繃，拔腿就跑。

“咕噜……”

“咕噜咕噜……”

身後魚頭人的聲音一疊又一疊，層層洶湧地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