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豐路盡頭，燈光時明時暗，街邊垃圾亂堆，臭氣熏天。老鼠和蟑螂神出鬼沒，還有不明怪異在暗處偷窺，露出三隻發光眼睛。

黎敬全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徐圖之摸了個口罩出來給黎敬戴上，吸入的空氣立刻清新起來，他這才稍稍放松了一點。

“謝謝。”黎敬的聲音變得稍微有點悶。

徐圖之也戴上了口罩，一隻手蓋住了黎敬的雙眼：“等一下。”

水綢飛出，對着髒亂的街道一陣暴力沖洗，驚走了夜行生物們，又迅速把髒水彙到一起，落入敞着口的窨井裡。

徐圖之收回捂住黎敬雙眼的手：“好了，走吧。”

恢複視覺，看着面前幹淨的街道，黎敬吹了個口哨，用誇張的語氣說：“做得好，我的騎士。”

“樂意為您效勞。”徐圖之伸出右手，撫在左胸，鞠躬吟唱。待他直起腰來，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又走了一會兒，高樓轉變成平房，又變成低矮的棚架。兩人看到路邊一塊牌子，上面寫着“X每X村”，字迹已經磨損看不清了。

再看向村子旁邊的路，卻見路面斷開，無法通行。

黎敬望向隐在濃霧中的村子，垂在身側的手向旁邊夠了兩下，拉住了徐圖之的手，這才說：“看來隻能從村裡穿過去了。”

徐圖之愣了一下，轉而立刻牽住黎敬。這是黎敬第一次主動牽他，他能感覺到他微涼的指尖和手心的汗意。

心裡像是塞滿了春天的種子，此刻都在蓬勃生發，開出了五彩的花。

黎敬一定是有些害怕了吧？

人類在面對未知的黑暗時，總會暴露出靈魂深處的怯懦。

“你能看清路嗎？”

徐圖之聽到黎敬“怯生生”的聲音，胸中立刻鼓起一種奇異的勇氣與責任：“當然，我會盡我所能保護……”

“太好了！我還有點夜盲，你拉着我，别讓我踩一腳狗屎。”

“……好你。”

黎敬略一歪頭，滿眼疑惑：“嗯？你剛說什麼？”

徐圖之保持着笑容不變，伸手引路：“吾即汝眼，冕下，請。”

走進村子，就像是走入了另一個世界。

陰暗、潮濕、安靜。

街上沒有燈，更沒有人，隻有白月和紅月的光勉強穿過霧氣，不至于一片黑暗。

穿戴整齊的兩人仿佛不速之客。

徐圖之緊緊拉住黎敬，發梢微微揚起，警惕着四周可能出現的危險：空蕩的街道兩側，房屋的窗戶被木闆封住，縫隙裡有人窺視，門檻的破洞裡，長着鱗片的利爪一閃而過。

“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嗎？”黎敬四下張望，卻什麼也看不清，正想摸出了強光手電，卻被徐圖之按住了手。

“别開，”徐圖之的聲音比平時要低，“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什麼地方？”

“海容村。”

徐圖之拉着黎敬避開地上不平整的地方：“海容村是泛人類聚集村，雖說社會對泛人類的接受度在逐步提高，但仍有很多普通人類排斥泛人類，因此也就有了這種聚集村。”

兩人沿着主路往村外走，有一家的門簾被掀開，一個小孩探出頭來看他們。

徐圖之看了過去，小孩的半張臉圓乎乎的很正常，另外半張臉則被紗巾遮掩住，隐約能看到有什麼在紗巾下湧動伸展。

“我讓你不要開手電，是因為他們很多人都有各種各樣的身體問題，”徐圖之繼續說着，“有的很早就會夭折，有的活着卻精神不正常，即使是那些看似正常的，身體也會有各種問題，比如異化部位疼痛、畏光、異食癖、持續發熱等等。”

黎敬不懂就問：“可是我經常能見到泛人類啊？”

“你能看到的那些，是能長期服藥保持身心相對正常的。”

“還得長期服藥？”

“對，異安靈，泛人類必備藥。”

說着話，兩人走出了海容村。

他們已經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馬路對面的雜草之中，一座放倒的直角梯形建築被厚重的鐵門封閉着，“HPP-DQ地下防護基地”的字樣雖有所磨損，但在路燈的照射下卻仍十分明顯。

黎敬放開了徐圖之的手：“走，去看看。”

徐圖之看看自己空空的手，握了握拳，快步跟上。

兩人圍着建築轉了幾圈。

[怪異值正常。]

[沒有奇怪痕迹。]

[唯一奇怪的大概是……這鐵門看起來格外的幹淨？]

“唉，什麼都沒發現。”黎敬略顯沮喪。

“也許那些飛蟲已經飛走了。”徐圖之輕輕地說，“你願意來看看，就已經是很負責的怪異處置專員了。”

“哎，隻是實習的而已。”

徐圖之笑笑，沒再說話，而是再次牽起黎敬的手，原路返回。

恐怕黎敬并不知道，之前說想要為大家做些什麼的他，看起來是多麼耀眼。

啊，又是好想結婚的一天。

*

第二天，關于下水道裡出了問題的猜測上報給了分處，得到了領導的表揚，但實習的内容依然還是雞毛蒜皮。

等黎敬和徐圖之處理完“寵物貓異化長出翅膀滿小區亂飛”事件、帶着滿身草屑和被抓成流蘇款的衣服回來的時候，分處裡一片忙亂。

“每人的防護服都多穿一層！”

“去聯系過曹主任了嗎？他們能不能多派個人一起去？”

“收容器要最新日期的，誰給我拿了個去年的？！”

黎敬一眼看到唐榕，穿過人群跑過去問：“榕姐，這是有什麼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