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黎敬隻戳了幾下就停下來了。他還記得此行的主要目的——喚醒徐圖之。

但剛才的爛泥怪到底是不是徐哥的精神體呢？

如果是的話……

嗯……

抱着試一試的态度，黎敬對來到這裡後見到的第一個友好生物體發問：“小水母，你知道徐哥的精神體在哪裡嗎？”

水母晃悠悠擡起了一根觸須，指了個方向。

[很好！不是爛泥怪逃跑的方向！]

[咳，冷靜，這小東西說的也、也不一定是真的。]

“那邊是什麼地方？”黎敬順勢看去，黑黢黢一片，雖不知有什麼，卻意外并不恐懼擔憂，“去那邊的話，就能喚醒徐哥了吧？”

“咪！”小水母立刻彈了起來，興沖沖地用觸須拉着黎敬的手指，一副“快走、快走”的樣子。

一人一寵（？）就這樣真·攜手向未知走去。

*

“該死的！就差一點啊——！”

女人尖利的喊聲刺出喉嚨，光屏上灰蒙蒙的一片，把她的臉映得崎岖坎坷。

尖叫消耗了過多的氣力，女人頹然垂首，雙手撐在木桌上。茶杯被碰倒，茶水潑出，順着桌面滴答流下，澆滅了香爐裡的香。

風聲簌簌，水聲潺潺，屏風後的小音響裡，依舊播放着嘈嘈又靜谧的白噪音。

這個女人就是仙語眠者。

“呼——呼——”大口喘息着，仙語眠者恨恨地捶了下桌子，“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啾啾。”

清脆的鳥鳴聲突然響起。

女人渾身一顫，僵直了一瞬，而後眼睛大睜着，慢慢回過頭去。

“啾啾。”

伴着悅耳的鳥鳴聲，“咔”一聲，仙語眠者手上的夾闆斷裂，本就骨折的手詭異隆起，小臂彎折出了一個非正常角度。

而女人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平靜至極。

*

周一揚已經把他地下室的主要設備都搬到了徐圖之家的遊戲室。

除兩台全息沉浸艙外，大大小小的機箱、數據線、信号發射器等占滿了剩餘空間，就連管家機器人也被拆了外殼，貢獻它的AI主闆作為臨時輸入輔助器。

噼裡啪啦。

周一揚盤腿坐在房間中央，鍵盤被敲到冒起了火星。

對面架起了兩個光屏，一邊是帽子一鼓一鼓企圖把自己疊起來的像素動畫，一邊是黑色屏幕上飛速增加的綠色代碼。

“敢當着我的面搞這一套，怕不是嫌命長！”周一揚咬牙切齒，“為了我的朋友，為了人類的星網工程，為了我還沒看到的米莉娅大結局！！！”

一串串代碼形成指令，通過信号發射器傳送到癱瘓的星網之内，企圖追蹤帽子圖案的來源。

越過一道道防火牆，穿過一個個程序後門，繞開官方的修複信号，周一揚深入網絡内部，如入無人之境。

赫茲本來還在四處遊逛，想回到徐圖之家的終端出口離開，突然，一道數據流從它的目标方向急速沖來。

赫茲怪叫一聲，扭身躲開：“居然用信息技術偷襲我？陰險的人類！”

它的話以文字形式出現在周一揚面前。

周一揚冷笑一聲，語音對話：“快點恢複星網運轉，不然别怪我不客氣。”

赫茲的帽子圖案上出現了表示生氣的小圖标，文字快速閃現：“星網癱瘓和我沒關系！”

這時，慢了周一揚半步的官方維修信号也趕到了這裡，赫茲向後猛地一跳：“呔！以二打一，好不要臉！休想抓住高貴又無辜的我！”

說完，拔腿就跑。

……其實也不是“拔腿”，應該是“一彈一彈像隻彈塗魚一樣”跑走了。

周一揚&官方：……

而在赫茲消失的下一瞬，周一揚猛然反應過來：等等，官方你是不是在看着我？！

官方的文字出現在光屏上：ZY2？

周一揚心裡咯噔一下，在官方還“正在輸入中”時，迅速撤身，斬斷星網上的所有标記、清掃一切痕迹，眨眼消失。

官方：……還想合作來着。

官方：算了，先恢複網絡吧。

*

黎敬打了個哈欠，揉了揉小水母的傘蓋：“還沒到嗎？”

小水母依舊兢兢業業拽着黎敬向前走，還發出貓咪一樣的“呼噜”聲。

他們倆已經在黑暗中走了很久。

黎敬十分懷疑，徐圖之的腦袋不僅是沒有腦細胞的問題，這裡簡直就是一個超大型的荒蕪宇宙，死寂，空曠。偶爾有一點點動靜，卻也看不清是什麼，隻有一個龐大的黑影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

突然，前面出現了一絲微微的亮光。

小水母加大了一點力量，沖着前方“咪咪”叫了起來。

再走幾步，穿過一道仿佛撕裂的厚重雲層，蒙蒙的光照亮了眼前一切，黎敬睜大了眼，吃驚萬分——這個像是被透明薄膜籠罩的空間裡，整齊排列着一隊沉睡的人！

這些人看起來在20-40歲之間，身高不同，氣質各異，有穿西裝的、穿校服的、拿着圖紙的、拿着武器的等等，可以看出各自有不同的職業。

但此刻，他們都閉着眼，靜靜沉睡着。

“這是什麼地方？”

黎敬的問話沒人回答，小水母隻是拽着他繼續往前走。

從這隊人身邊走過時，黎敬挨着個兒數了數，一共有20人。

當他們走到隊伍盡頭時，小水母突然開始左右張望，明顯是在找什麼。

“怎麼了？這裡缺了什麼嗎？”

“咪！”

黎敬也随之張望，但蓦地一陣疾風從後方襲來，火焰盔甲應勢騰起，但一股巨力仍把黎敬擊飛出去。

砰。

黎敬狠狠撞在地上，蹭着地面滑出去一大截，因為後背被撞擊，他一時無法呼吸，眼前一陣黑一陣白的。

“咪嗷——！”小水母也被擊飛，發出尖叫，随即消散不見了。

黎敬想要爬起來反擊自衛。他腦海裡有無數種應對方式，但限于這具堪堪算是健康的身體，此刻隻能躺在地上惡心抽搐，眼裡、嘴裡不停湧出液體，卻分不出一絲力氣把自己支撐起來。

襲擊者漫步走來。

火焰法杖自動變回火紅的渡鴉，盤旋在黎敬身上，炸開羽翼，噴吐出一捧又一捧火焰，高聲鳴叫：“啊——！”

“呵。”低沉的笑聲傳來，襲擊者停在了黎敬面前。

又一滴眼淚滑出，黎敬終于能看清了。

眼前是一雙黑色的皮質拖鞋，其中一隻的鞋面上有一道劃痕。往上，是黑色絲綢睡褲，寬松又舒适，和他的那身白色睡衣是一個系列的産品。

所以，這個襲擊者是……

襲擊者蹲了下來，捏着黎敬的下巴，強行把他的臉扭了過來。

四目相接。

襲擊者露出屬于野獸的、充滿侵略的狂熱眼神：“你真的，很香。”

是的，襲擊者是徐圖之！

金眸的徐圖之！

黎敬終于喘過氣來，因為被捏住了下巴，他說話的聲音變得奇怪：“徐哥……徐圖之……你怎麼了？”

徐圖之笑了，但不同于以往的溫柔，他嘴唇上揚的弧度過于高了，以至于五官似乎被擠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