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修齊扯了一個笑,“哪有什麼連累,父親這般說隻是擔心你,清鴻院...”
甯修齊想了想,還是繼續說出口:“前不久,清鴻院召我們回院裡,是為了秋後的百官宴。”
甯繁音一愣,周繼馳說過,五皇子蕭彧的功績被皇上點給了周家,這才有了皇後娘娘這場宴會。
“五皇子無功無過,功績平平,如今提前回京,更是被議論成吃不得苦,帶不了兵,可事實并非如此。”甯修齊吐了口氣,“如真老師讓我們篡改,抹去了所有。清鴻院上下皆是默認。”
甯修齊苦笑道:“不聽流言,不論是非?都說如真老師信奉一個真字,可現在我也看不懂,到底什麼是真。”
甯繁音道:“哥哥若是待得不開心,那就離開,登陵湯氏也名譽天下,做學問,不一定非要在這裡。”
“做學問是拿來用的,至于怎麼用,我還要學,但總會學會的。”小厮進來催了,甯修齊不便多說,“等風頭過了,我就來接你。”
甯繁音點了點頭,甯修齊轉眼已經消失了夜幕中。
*
“夫人——”暗蘭輕輕喚了一聲謝清零,輕輕梳着謝清靈的發,謝清靈含混不清地‘唔’了一聲,“甯三小姐一早就在門外候着了。”
謝清靈睜開了眼,“她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我?”
暗蘭垂下了手,“夫人昨日未能休息好,勞心勞神,甯小姐不願打攪,便在門口候着。”
謝清靈坐正了,“她昨日留在這裡,是表明了選擇相信我,今日來找我想來也是遇到了麻煩。”
暗蘭瞧了一眼謝清靈,扶着謝清靈起身,“夫人已經幫了她這麼多次,為了她和小公子鬧得不愉快,現在是多事之秋,甯小姐現在求人,事情怕是不好辦。”
“她是沈氏的後人,是沈凝煙的女兒,那就是我的孩子,事情再難也會有個辦法,你叫她進來吧,把粥熱一下,我和她好好談談。”
一夜的休息未能消退謝清靈的疲倦,甯繁音行了禮,謝清靈道:“等了這麼久,一同用餐吧。”
甯繁音想到等會要說的話,不好拒絕,坐了下來。
“你父親和你哥哥昨日應該生了氣。”謝清靈攪動着羹匙,白煙袅袅升起,鋪在謝清靈的額頭,“甯大人好面子,晾了他們半日,生氣是應該的。”
“以前我看不上甯鴻濟,現在我依舊看不上,這次過來,本應該順着此次談談你和周三的婚事,但你也知道,五皇子婚事将近,現在時機不對。”
“繁音前來并非是為了婚事。”甯繁音放下了碗,碗裡的粥一絲未動,“是我鬥膽,想要去一趟青州。”
謝清零擡眼:“青州?去查海溫茂?”
甯繁音點點頭,“樊思遠已經去了青州,海溫茂一事關系到樊家兩兄弟,也關系到引論,不過去,我不放心。”
甯繁音低了頭,後面的話難以啟齒:“這段時間是被扣在周府的,若是能掩人耳目去一趟青州,查起來會方便很多。”
甯繁音是因為傷到周繼馳才被留在周府的,現在去青州到像是有種逃脫的意味。
謝清靈看着甯繁音,須臾,道:“和周繼馳鬧矛盾了?”
“不、不是...”
“看來是因為周映安?”謝清靈輕輕吹了吹粥,“周映安性子直,多是周繼馳撺掇的,等到你們熟識了,就會知道她沒什麼壞心思。”
這番話說得甯繁音惶恐起來,“不是,我隻是為了查案子,況且,青州之後就是遼州,我...我沒有去過。”
遼州是邊疆,也是沈家聞名的戰場,沈氏一族在遼州建功立業,也是在遼州屍骨無存,遼州沾滿了沈氏的血,可甯繁音卻對這地方陌生。
謝清靈頓了頓,“青州不着急去,遼州也不用着急。”
甯繁音抿緊了唇,心裡一緊,謝清靈不願放自己走。
謝清靈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今年的百官宴怕是辦不成了。”
甯繁音愣住,百官宴上是為了給周家平定遼州而設的慶功宴,清鴻院經過引論後新入院的學生可以在這宴會上直谏禦前。
這是訴冤的機會,也是讓沈氏雪恥的機會。
謝清靈看出了甯繁音驚訝,解釋道:“周景盛在遼州立了功,聖上召他回京,可西涼蠢蠢欲動,總是不能放心,他現在回來,遼州就岌岌可危。”
周景盛就是周家二子,不過現在都尊稱周少将軍。
甯繁音雙眉緊蹙,神色閃過一絲疑惑。謝清靈這番話是用來打官腔的,周家權勢滔天,皇權受損,聖上忌憚,如今再加上聽宣不聽調...
怎麼看都像是在作死!
謝清靈輕輕一笑,繼續說:“當然,這隻是用來堵住别人的嘴的說辭,周景盛留在遼州是另有其事。”
“前不久,周二傳了封信回京,信中提到他在遼州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人——”謝清靈故意頓了一下,“一個西涼的女人。”
短短幾句話,甯繁音不得不聯想到男男女女之間纏綿悱恻的愛恨情仇。
可這絕不是能違反聖旨的理由。
謝清零見甯繁音不語,便知甯繁音謹慎,不願多言,隻好繼續道:“虞夫人宴會之上多次懇求皇後,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絕情?”
甯繁音:“夫人自有考量,繁音愚鈍,怎麼敢擅自評判。”
謝清靈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肯定想過,我如今這般對虞夫人,當初是不是也這般對你母親,所以,我想說給你聽。”
“周二若是當真和這西涼的女子暗生情愫,那便可免去了蕭靜安的和親,解了虞夫人的燃眉之急,可若是其他原因,周二在遼州待的越久,靜安公主和親就能拖得越久,事緩則圓,沒有聖旨,沒有宣召,蕭靜安還能待在京城做無憂無慮的公主。”
甯繁音心驚,擡頭之時竟然沒有絲毫的掩飾,“夫人為虞夫人考慮了這麼多,為何還要看着虞夫人苦苦懇求皇後?”
“遼州偏遠,事情緣由是不是我所想尚且未知,況且這封信是家書,卻又扯上了國事...不是我不說,而是不能說。”謝清靈握住了甯繁音的手,“可是對于你,我沒什麼可保留的,你現在留在這裡,是相信我不會因為周繼馳的事處罰你,就是相信我昨日與你所說的話。”
“可你現在要去青州,路途遙遠,危險重重,我隻是勸你不必這般着急。”謝清靈松開了手,想起初見時甯繁音對于自己多有抵觸。
“可樊思遠已經在青州...”謝清靈既然已經坦誠相待,甯繁音也不願有所保留,抓住了謝清靈的手,懇切道:“夫人,事已至此,您當知道鳴冤這件事上不能有半點閃失,我需要知道海溫茂當年在山上看到了什麼,我需要這個引論,我必須得赢。”
半晌,謝清靈妥協道:“你若執意要去,我便不留你。隻是青州遍布韓家勢力,我有心幫你,反倒置你于危險之中。”
甯繁音提裙要跪,謝清靈已先一步阻止,“我記得前不久與你父親進京述職的王家是從青州而來,你若要走,我便差人請那王公子同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