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心談何輕松,不過各生别扭。
“再過幾日,我會派人來接你們的。”姜蕪叮囑道。
穆九九敲着窗台,眼睛亮了亮:“那便等着姐姐來了。”
聽竹軒的守衛變動了不少,四周圍得沒有那麼緊密,也不知帝釋霄下了什麼命令。
姜蕪背身出了聽竹軒,宮外發生的那件事,仍然在她心中留有疑慮,走了一段路後,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太醫院。
“姑娘要尋誰?”小醫官面生地打量着她。
姜蕪停住腳步,擡頭看了一眼,握緊的手忽然松開:“并非是來尋人的。”
“太醫院隻醫人,姑娘若是走錯了,在此稍等片刻。”小醫官抱着一摞的藥材準備擠出去。
“陛......蓖麻呢。”白書雲一瘸一拐地跑了過來。
“白大人,我去給您拿。”小醫官騰手回道。
“莫急,你忙你的,我走幾步路便好。”白書雲催着他,小醫官愣了半晌,點點頭就跑得沒影了。
白書雲承認有些吃驚,之前在都統府瞧見就覺得怪,直到顧北侯這些天養傷才知曉,那日見的是陛下。
他老遠趟在藤椅上,小眯沒多久,結果耳朵靈得很,眼睛更是尖,剛剛好看到他們站在外頭,醫書滑落,發出“啪”的一聲悶響,而自己也摔的狼狽。
姜蕪輕笑着感慨了一句:“既是認出來了,白太醫何至這般摸樣,難道本姑娘是什麼兇神惡煞嗎?”
“您可别打趣了。”白書雲掩飾着内心的緊張,“倘若沒有顧北侯說漏了嘴,臣怕是遲遲認不出。”
姜蕪抿了抿嘴唇,再次聽到他開口。
“宮裡皆傳,您應是在都統府暫養,還傳......帝都統在戰場上,帶了一位姑娘回府。”白書雲蜷緊手指心裡七上八下的,猶豫地問了一句,“當時臣認不得是哪位,所以自顧自的就......您來此,是在擔心顧北侯吧?”
“他的傷如何了。”姜蕪神情未有變化。
“顧北侯的傷,應是在戰場留下的。”白書雲摸着下巴,斟酌了一番,“按理說,養個七八日差不多能好,但他今日強行要走也是勸不得。”
姜蕪踏過了太醫院的檻。
“臣一定會好生勸他的。”白書雲說得口幹。
太醫院内,裡外的視線盯着他們,姜蕪一邊往前走,一邊視而不見地回了一句:“孤去見他一面,白太醫不必再往都統府送藥,因為無甚滋味。”
白書雲兩眼一黑。
陛下,您倒是和帝都統說啊!
姜蕪被他帶到了那間屋子裡,推開門的一秒中,映入眼簾的,是顧北侯赤裸的臂膀,以及全身纏滿的白布。
姜蕪的臉色凝重,又見淩煦掄了掄手臂,劃了幾個圈,一回頭就僵住了:“您怎麼來了。”
姜蕪倏然把門關緊,淩煦剛垂下手臂,耳朵裡就多了一道涼涼的聲音:“顧北侯為了孤,連傷都不打算治了,是覺得很能扛嗎?”
淩煦轉過眼眸,慢慢低下了腦袋,嘴巴抿成一條縫:“明明是陛下先求本侯幫忙的,而且這點小傷,根本不值一提......”
“哦?小侯爺是說孤的不對了。”姜蕪挽了挽袖子。
“陛下自個兒說的。”淩煦腦袋作嗡,直勾勾地盯着她,“本侯可沒那個意思。”
屋内的門在下一秒甩開:“顧北侯真有意思。”
姜蕪光聽着聲音,眼皮子就不安地狂跳:“随從跟丢了,帝大人便肯親自來尋,孤有多麼讓你感到迫切。”
帝釋霄踱步走到她身邊,淩煦見狀卡住了他的位置。
“時候不早了,陛下沒必要聊閑話。”帝釋霄不願搭理顧北侯,說服道,“還是說您想在這裡被人發現?”
姜蕪看着他,面不改色:“有你在,孤有何可怕的。”
“帝閣盛宴在即。”帝釋霄極力壓抑情緒,手中的紙函被揉撚得不成樣,“臣是來送函的。”
每年的帝閣盛宴,以一國之君邀請前百名國都代表,共同商議換榜。
昔年登首,姜蕪收到了邀請。
但她逃了。
帝釋霄雙手在後,神情肅然道:“南旻對外,一向藏君,陛下沒得選,未免事端還要送走兩個人。”
“那對她們來說,太過不公。”姜蕪冷冷地反駁了他的話。
帝釋霄微微勾唇,像是聽到了什麼新奇的事,側臉地直視她:“萍水相逢爾爾,三年的朝昔相伴,難道能抵一國的榮辱,陛下莫要犯蠢。”
“孤有論斷,用不着你提。”姜蕪刺痛道。
帝釋霄攤了攤手,将紙函往懷裡塞去:“悉聽尊便。”
淩煦在旁默聽了許久,肩膀的脹痛減緩,他雙手懷起在胸前,提議道:“與其草草送走,不如一道帶至盛宴。”
帝釋霄挑眉對着他:“想送死自己去。”
淩煦貼近了一步,隔着身後那道視線,有恃無恐的,話裡話外滿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