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均在府外,三更便已長跪恭迎,等君入宮。”蘭香低埋着腦袋,話語散碎。
“那你主子,他的意思呢。”姜蕪輕嗅着屋内的熏香,“帝大人,這會兒也在躲着孤了。”
蘭香磕了聲響頭,支吾應道:“主子說是有要事在身,特命奴婢喂藥,陛下近日總犯暈,雖說白太醫不在,但是主子親取的藥,隻盼您早日恢複,另外還有一事,顧北侯經常過路府外,送了不少名貴藥材......那些東西全被主子丢去柴房燒火了。”
“這又是哪出戲演的。”姜蕪不領情笑道。
“此藥得趁熱喝。”蘭香頂着頭皮,把藥碗推了推,“奴婢知曉都統府難比皇宮,這些日子,您受苦了。”
姜蕪扣着藥碗邊緣,光是聞到那股氣味,胃裡本能就有了反應,可她餘光看着那個婢女,眼淚汪汪的模樣,好像經不起吓唬。
“也罷,你來為孤洗漱一番。”姜蕪招手道。
聽她如此一說,蘭香這才松了口氣,娴熟地走到姜蕪的身邊,幫她精心打扮了少許,還在腰間别了香囊。
姜蕪心事重重地舀着藥碗,腦海中反複想起昨夜糾纏,他們那是算什麼,咬了數口的傷,和舔舐着傷口的吻。
“大臣們不現,謠傳怎敢證實,倒是孤的面簾,你換的?”
“回陛下,未有主子允許,無人敢。”蘭香握着桃木梳,一下接一下的。
姜蕪莫名多想了些,難不成是他偷摸着換的,之前的深夜取酒,還算有點緣由,這次是為了什麼。
“府外動靜,應是禮部鬧得。”姜蕪話音一頓,“你們主子,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難道先行入宮了?”
蘭香蓦然着,不知從哪兒說起。
天還沒亮,她便得了命令,府裡的賞罰,一向嚴明,上次采荷犯了事,本以為那算不得嚴重,可誰能曉得,下地走路還好說,一彎腰就撕心裂肺的疼,現在也快輪到自己了。
“什麼時辰了,他别的話也沒留嗎?”姜蕪嚼着蜜餞,仿佛就為了等她開口。
“有,還是有的......”蘭香小心地怼了根珠钗,“隻是,奴婢記性不大好。”
“你怕了。”姜蕪抿了抿唇瓣,腔内甜滋滋的,“有孤坐鎮在此,還能壓不下他?”
“陛下說的是。”蘭香險些滑手,忖度了一會兒回道,“主子格外交代,您在宮内結交的那位韓姑娘......她,她好似歸家心切,自行離了南旻,想必也該到了。”
珠钗搖晃了幾下,姜蕪聞言一扭頭,钗子紮得再深,卻在這時候掉了下來。
“奴婢不是有意的,請陛下責罰。”蘭香吓得哆嗦。
姜蕪彎着腰,撿起地上的钗子,扔到了桌邊。
“孤厭了,對都統府,也對他。”
拉開卧門,姜蕪在蘭香的注視下,踏出了那道門檻,終歸是風霜白吹了,有心者是留不住的,可若是無心者有苦衷呢......
怎麼會這麼巧,今日安排回宮之事,她便離了聽竹軒,還是說是帝卿故意放的人,姜蕪想得越多,走得更快,身後的腳步聲追趕得更甚。
披襖從背後壓了上來,緊緊裹住她的身子,咯噔一聲,姜蕪下意識往腳旁一看。
她的腳踝還露着紅痕,沒有任何束縛捆着,赤足踏過都統府的每寸地,一遍遍的,磨出了血滴。
“天冷,您的身子是萬不能凍着,更何況還光着腳......”蘭香一蹲地,左手拎着匆忙拿來的鞋,嘴裡直哈冷氣。
“勞你多跑一趟了,去府外回個話吧。”姜蕪面無波瀾,“孤沒什麼可說的,你就傳,陛下幾日于府内休養,精神尚可,今特此回宮,不願紛擾,若有事要奏請,便于宮内谏言。”
蘭香默默地記下這些話:“奴婢知道,這便去了。”
“多謝幾日照顧,你是個很好的姑娘。”姜蕪眉梢擡起,多看了她兩眼。
蘭香饒是機靈,也受不得這句話:“陛下,主子這些年,其實一直在等您,那些行為定然也是有因的。”
囚禁她的下作事,能有什麼原因!
姜蕪深吸一口氣,緊接着話鋒微轉,退去防備苦笑道:“你要為主子說話,是該有張嘴,畢竟他能有什麼錯,反倒孤對不住你們。”
蘭香聽罷,猝不及防要跪下去。
“沒說你不對。”姜蕪攔住了她,“快去吧,日後要見上一面,難了。”
蘭香好似劫後餘生,連着點頭道:“是。”
姜蕪看着她沒了蹤迹,踱步往廊邊的那條路走去,縱然想過回宮這天,霜雪相伴,斷不會有烈陽,好歹末光尚存。
隻可惜帝卿不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