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霧中升起的驕陽,映照着群山,山路坎坷,通往的岔口繁多,稍有不注意,極容易迷失在其中。
馬車穿梭于林間,輪軸轉動,泥濘的土地,那是他們存在的證明。
姜蕪揮動着缰繩,雖然出宮得匆忙,但聖旨附于案前,後事不勞自己多慮,隻不過帝卿的那句話——在意識彌留的最後一刻,他銜住了掌中的藥丸,如此而已。
“怎麼回事......”李初顫巍巍地坐起來,爬出馬車道,“方才,在下不是還在宮中,這是發生了什麼,女帝要帶我去何處?”
“李公子醒了,在外不必稱孤。”姜蕪一把收緊缰繩,悻悻道,“暈了好一陣,還要裝嗎?”
李初尴尬地撓了撓臉。
他沒曾想女帝會直言戳破,伸手接過缰繩,甩了兩下,馬車繼續往前,微風拂起發梢。
“姜姑娘,帝都統真不會追來嗎?”
“與其擔心他,不妨顧好你自己。”姜蕪展開萬國圖道。
李初深知上的是輛賊車,于是不再多問,不知道什麼時候眼前多出了一塊石碑,擋在中央,奇花簇擁。
“向左,亦或向右,李公子覺得是哪條路呢?”姜蕪卷起萬國圖。
“在下記不得,長年未歸,難免有偏頗。”李初瞥眼道。
“可你對這塊碑,未免停留太久?”姜蕪無意一問。
“留心幾眼罷了......你信不過我,總該信那張萬國圖,當然圖也不一定準确。”李初微微輕笑,轉了個方向,“此番故地重遊,在下隻會明哲保身。”
姜蕪的目光,掃視了他幾下,轉眸看着那塊碑。
明哲保身?
明智的舉動,可不是藏身在南旻。
李初揚手準備一揮,頓時感覺面頰抽疼,臉上好像是糊住了什麼東西,肌肉的幅度明顯受限。
“你在楚鳴現身,少不了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特意給你易容了一番,不用謝。”姜蕪耐着性子地解釋道。
這時的李初,神情有些輕微的觸動,馬車繞過了石碑,他趁姜蕪不注意,伸手采了幾朵奇花,花瓣掉進懷内。
“誰會記得在下呢。”
他們行有一日半,姜蕪行囊中的糧食,吃得也差不多,雖然口頭上答應了帝卿,但依照現在的速度,三日能到東棘便不錯了。
還沒趕至楚鳴的主城,眼見有一處偏僻客棧,她打算先歇歇腳,再好生趕路,隻是客棧内的氛圍,好像并不歡迎他們。
“小店客房已空,二位住店到别處去吧。”一夥計提着熱壺,催促他們離開。
“店家,在下長途跋涉而來。”一位形似醫者的男子,款款而談道,“聽聞沈後有疾,唯恐賞賜落空,住店的銀子也沒帶夠,你看買三碗面可夠?”
夥計見他銀子都掏了,利索地收拾出一張桌。
“你們抓緊吃,吃完趕緊走。”
姜蕪狐疑地看着對方,但李初卻大馬金刀地坐下。
“這位公子,面錢問她讨,在下是身無分文。”
“你......多謝閣下解圍,這銀子應該的。”姜蕪挪了挪袖口,拿出幾兩銀子,咳聲道,“不知怎麼稱呼?”
“姑娘客氣。”那男子瞟了一眼,手中的銀子握得用力,“一聲長嘯,伴君千裡,這位公子覺得此名如何?”
李初看他的眼神一變,提起熱壺,話音不免用力道:“嘯是個好字,但用于閣下,還是不般配。”
林嘯在半空伸手攔住了熱壺,眸光裡含着隐晦的審視。
“不知公子名諱,去往楚鳴,又是為了什麼?”
李初松開手,沉聲一句:“嘯兄,真說起來怕你恥笑,一碗面都是在下要來的,姓甚名誰,更是不值一提。”
林嘯黑着臉,替姜蕪斟了半杯熱茶:“公子何必要......警戒于我,你們.......”
夥計忽然端着三碗面,打斷了他的後話。
李初拿起筷子,撂了撂面條:“閣下與我們素昧平生,問題倒是一個個的......面冷了......可不香了......”
姜蕪在旁聽着,那嗦面的聲音真是繞耳,越吃越快,也不知道他是怕耽誤上路,還是真的餓得不行。
按理說,警惕點是沒錯,但這怪異的對話,太不對勁。
“是在下叨擾了,想着你們倘若去的都是楚鳴主城,也好照拂一二。”林嘯攪合着碗裡的面條。
姜蕪喝完面湯,接話道:“既然嘯公子自稱外來醫者,那麼到了楚鳴主城内,又怎麼對我們施加照拂?”
“姑娘有此顧慮,在下理解。”林嘯擱好筷子。
“你方才說的,沈後染了疾的消息,從何而來。”姜蕪轉着杯口道,“我們一路快馬加鞭,可不曾打聽到這個消息。”
林嘯蓦然擡起頭。
“那你們呢,究竟為何來此?”
客棧外,時不時傳來詢問聲,沒一會兒又被平息了,熱乎的面碗放在桌上,也變得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