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沉着眸光,怪不得總覺奇怪,當今楚鳴的聖上,是他皇弟,他心愛之人,又嫁為皇後,若阮娘今日為皇後而求,李初勢必會殺進宮中,畢竟已死過一次,無欲無求。
她看着阮娘手中的腰牌,或許逃出宮的那刻起,她家娘娘就在等着這一天的到來。
姜蕪期望沈後平安無事,但見阮娘的反應,害怕的,抗拒的,楚鳴出了新的儲君,不該普天同慶,怎可能蓬頭垢面,跑至破廟磕頭,祈求保佑。
“正是,我家娘娘是......雍王之女。”阮娘話音顫抖道,“兒時,她同儲君定下姻緣,青梅竹馬,百姓稱其為天命良緣。”
李初動彈不得地看向她。
“後來,姻緣不了了終,是儲君負了我家娘娘。”阮娘停頓了半晌,哽咽道,“娘娘她真的好傻!”
“你家娘娘......對他情深根種。”姜蕪試探道,“但已然是一國之後,又誕下麟兒,該忘的也得忘了。”
她一語話盡,阮娘的情緒騰地爆發,推翻了桌案前供的蔬果。
姜蕪想不通此話有何不對,兒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長大後卻陰差陽錯,甚至改嫁了依舊為後,理應幸福美滿,除非這個皇後無權,新王并無真情......
“三年來,我家娘娘郁郁寡歡,聖上無論多麼寵愛,都不及宮中的一朵花。”阮娘抹掉臉頰側的淚痕。
姜蕪多問了一句:“阮姑娘,你家娘娘喜歡的,莫不是名為望春的花?”
“的确,你們也該知道我家娘娘的身份了。”阮娘肅然地點點頭。
“罪君是有罪,最不該的......是拱手相讓。”李初沉吟了一會兒,嘲諷道,“一場空歡罷了,該他承襲的皇位,沒守住,該他迎娶的妻,也沒守住。”
阮娘愣在他跟前,說的支支吾吾:“儲君負心......但他不至死......娘娘常和我說......儲君是頂好的一個人......”
“那是你家娘娘被蒙蔽了雙眼。”姜蕪心領神會地朝着李初道,“成王敗寇,他死得其所。”
“其實,儲君死得相當冤。”阮娘不忍道。
李初瞟着石像,長歎一聲道:“你家娘娘真是神通廣大,連這事都同你說了個完全,要是普通宮女可不敢說,議論罪君的是非,當今聖上容不下你。”
“全因娘娘信任。”阮娘不卑不亢道,“此事百姓皆知,隻是不敢提起,儲君在獄中走水,守衛光顧着逃命......囚犯四處逃竄,而他沒能從中逃脫,活生生地遭受着烈火焚身。”
“死法未免不幸。”姜蕪笑不出聲,“灰燼之中,你們如何能确定死的是儲君?”
“萬一,我隻是打個比方,他沒死呢?”
阮娘緊握腰牌,眉眼舒展了不少,回道:“娘娘也說,他不可能會死。”
不知廟外哪裡刮來的狂風,李初粗略一看,便見遠處走近的人影,他不太自然地合上廟門,果斷在四周環視了一圈。
阮娘掀起桌案的幕布,慌張地催促他們:“快進去。”
姜蕪鑽進桌案内,強硬地拉着她:“阮娘,來的未必是追你的,活下去才能救你家娘娘。”
李初縮在角落裡,盡可能地騰出位置,附和道:“姑娘别猶豫,她相信你能出宮,一定還在等着你。”
阮娘眼中決絕,幕布蓋了下來,而她跪在石像前。
“我知道的,謝謝你們。”
頃刻間,廟門自外被打開,一擁而來的寒冷,對方看到她的背影,仿佛很是詫異。
阮娘,怎麼會是阮娘......
他站在她的身後,剛想伸手去拿木籃,手指觸到籃邊的瞬間,阮娘拔開了匕首,刀尖直抵着對方咽喉。
姜蕪和李初藏在幕布内,隔空看着這一下,也看清了對方的面容,他們大氣都不敢喘。
林嘯對上她紅腫的眼睛,張口道:“你要殺了我嗎?”
阮娘呼吸不穩道:“林将軍安好,小娘子辦不到。”
“所以為何不聽我的話?”林嘯扣住她的手,質問道,“娘娘不見了,而你拿着她的腰牌,擅自行動什麼!”
阮娘頭回看見他如此焦急。
腰牌在手中不成樣,特别是上面還刻的一字“沈”。
姜蕪萬萬沒猜到,客棧的那位嘯公子,噓寒問暖的,竟然是楚鳴的将軍。
林嘯不安地盯着那枚腰牌,伸手想要從她手中奪過,明明輕而易舉的事,他卻狠不下心去做,任由那把匕首,架住自己的腦袋。
阮娘移開了幾許,皮笑肉不笑地開口:“所以将軍還是來了,不是嗎?”
“你身陷囹圄,我真的沒辦法了。”林嘯言辭哀求道。
阮娘移開了匕首,木籃裡什麼都沒有,腰牌蹭了一面,那是醒目的“漣漪”二字。
“将軍伴君如伴虎,小娘子雖死何妨,隻求娘娘一生順遂。”
腰牌墜了下來。
林嘯:“阮娘别這樣,你真會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