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是來負荊請罪的。”
他認真道。
此言一出,秦姝落和秦父秦母面面相觑,實在是拿不準蕭洵又要弄什麼把戲。
卻見一旁的馮春已經拿出了荊條,顯然是有備而來。
“孤年少之時不懂事,曾以貌取人,誤傷了姑娘,如今記起,實是萬分愧疚。秦姑娘心地善良,不計前嫌,還曾冒險救孤一命,孤想起往事,每每無顔以對。”
救過太子?
不會是上回阿落提醒他的城郊命案一事吧?
秦敬方驚得瞪大了眼睛,這事兒阿落可沒和他說全乎。難怪碧書說小姐在南安湖犯病是被太子抱走的,如此倒也解釋得通。
“昔日廉頗有錯,尚知悔改。蕭洵今日特此效仿先輩,前來負荊請罪,還請秦姑娘,秦大人,秦夫人能原諒孤。”
他情真意切,無比誠摯,讓人根本不敢置信。
還邊說邊要下跪,接過馮春手中的荊條,就要高高舉起。
可太子的負荊請罪,誰能消受得起。
秦敬方趕緊扔掉腦海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立馬彎腰攔住他,“殿下,這如何使得!”
太子跪他秦家,傳出去恐怕從今往後,他秦家隻會更不得安甯。
蕭洵半蹲着依舊作勢要下跪,眼眸卻死死地盯着秦姝落。
“秦姑娘不原諒孤,孤便長跪不起!”
秦姝落攥緊拳頭,呼吸急促,她也不知道她此刻該說些什麼。他是太子,是未來的天子,按理來說,他能為三年前的一句話認錯緻歉并且給她下跪請罪,她應該覺得榮幸,覺得感恩戴德,應該立刻五體投地臣服于太子殿下,然後原諒過去的一切,從此君臣和諧,再無嫌隙。
可她卻覺得自己的咽喉像是被扼住了一樣,她開不了這個口。
她做不到。
她甚至忍不住惡毒地想,他不來才比什麼都管用。
這樣她名聲盡毀的同時,也許也會有人覺得太子此行絕非明君所為,他不配做這個太子。
“秦姑娘?”蕭洵輕喚道。
秦姝落渾身冰冷,手腳輕顫。
秦夫人也是面色難堪至極,周邊的丫鬟奴才可都看着呢。他秦家真要是受了這等禮遇,不說阿落今後會如何,隻怕秦家也會被視為太子一脈,她雖不問朝事,卻也知道如今範宋兩家在江城與李家親近,她秦家要是和太子為伍,今後恐怕不是親族反目,就是不死不休。
“殿下還是先起來吧,阿落年紀還小,豈能受得住如此大禮。”秦夫人也趕忙扶着太子,委婉道。
蕭洵看着秦姝落的眼睛,心底暗藏着灼熱和瘋狂,他就是要讓她親口承認,她原諒了,他要她親口重新給他們一個開始。
兩人都這麼執拗,秦夫人也是沒辦法了,咬了咬牙,喊道:“阿落……這麼多人看着……”
秦姝落用力地幾乎要折斷自己的指甲,良久才移開目光,啞聲道:“殿下先起來吧。”
蕭洵用那雙深情又漂亮的眸子凝視着她,呢喃道:“阿落,你原諒我了?”
秦姝落沒有吭聲,已經不止是長廊小路了,就連門口,牆頭都扒滿了好事者。
有人還悄麼聲地感歎:“太子可真是個明君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大庸有福了!”
秦姝落聽見了,唇角微揚,充斥着諷刺。
她甚至都能想見蕭洵是怎麼過來的,大抵是招搖過市,一下了馬車,就叫人認出了身份,太子出行,誰能不好奇想多看一眼,便湊足了人将這秦家宅院都圍滿了,更不曾想還能看到負荊請罪這樣的大戲碼。
從今往後隻怕是盛京城都要流傳陛下知錯就改,禮重臣下,不拘一格的美名了。
她咬了咬牙,他是明主?那她呢?她這三年算什麼?
那日宮廷之内,他的冷言毒語又算什麼?
她每每噩夢,常常午夜驚醒,心悸到恐慌,醒來之後又不敢叫家人知曉,裝成沒事人的那些努力又算是什麼?
牆角上,有人看不過瘾,甚至還扔石頭,大喊道:“姑娘,你就原諒他吧,男兒膝下有黃金,他都給你跪下了!想必是真心悔過的!”
“就是啊就是啊!一句話而已,何苦為難人家!”
“他可是太子啊——”
“他定是很在意你,不然誰會負荊請罪啊。”
“除去祖宗天神,陛下皇後,這世上有幾個人受得住太子一跪!秦家小姐,你可不要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