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降臨前，S市的空氣悶熱而凝重，讓人透不過氣來。

四面透風的停車場沒有新風系統，意外闖入此處的水汽也厚重地壓在身上，背後的衣服被細密的汗水沾濕。

所以林霁璟覺得自己手心微微出汗也是正常的，并不是害怕司牧雲那瘋子一樣的眼神。

他在官場上見過很多人，被欲望驅使的，被利益驅使的，他們再有滔天的欲念也會好好地把自己藏在人皮之下，隻有在觥籌交錯間露出一些腥臭的原貌。

對付這些人很簡單，就像為了把野獸放到身邊時一定要拴上鎖鍊一樣，他們的把柄也牢牢地捏在林霁璟手中，哪怕有一天他們撕破臉皮，他也依舊穩穩地坐在高台之上。

所以林霁璟對司牧雲這種完全不顧後果的癫狂是無法理解的，他承認，自己就是為了和顧念卿親近一些才刺激司牧雲發瘋，好讓顧念卿早點看清他的真面目。

本來就是野狗的東西，還敢去追求月亮？

林霁璟拿着衣服晃晃，逗狗似的看着司牧雲的眼神跟随着那晃動的襯衫而擺動，微笑的臉龐下是抑制不住的嗤笑。

“司牧雲，你知道為什麼顧念卿會找你當男朋友嗎？”

林霁璟慢慢咀嚼着男朋友這三個字，眼裡興奮的惡意湧動得快要溢出來：“你不覺得，她總是透過你看到某個人嗎？”

“怎麼還以為别人賞你幾口飯就是真心愛你了？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

已經把眼鏡摘下來的林霁璟用指尖點着臉龐，從上至下，輕輕地劃過臉廓，仿佛是在暗示司牧雲什麼。

司牧雲本就因為顧念卿離去而不穩定的精神狀态變得岌岌可危，他捏緊了拳頭，聲音緊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和念念之間的感情關你什麼事？你才是最無關緊要的那個人吧！”

“林霁璟，你連待在她身邊的機會都沒有，憑什麼在這裡教訓我！”連當狗都趕不上趟的人，裝作一副聰明樣在指點什麼呢？司牧雲心裡都要怄死了。

“我是在提醒你，身為替身就應該安分一點，别死皮賴臉地糾纏念卿。”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在以前确定和顧念卿一點接觸都無的林霁璟心中不适，恨不得現在就昭告全世界，他林霁璟才是顧念卿第一個喜歡的人，而不是這個鸠占鵲巢的賤人。

“替身？難道我會是你的替身嗎？”司牧雲覺得很好笑，他大步向前，借着身高優勢一把提起林霁璟的領子，通紅的雙眼死死地盯住林霁璟那一張養尊處優下生得的玉面，看着林霁璟遊刃有餘的面具被打破。

“我隻是比較倒黴，和你長得比較像罷了…”司牧雲原本的嗓音配合他藏在陰影下狠戾的眉眼，壓迫感十足，讓呼吸不暢的林霁璟更覺窒息。

“咳咳，那，那你就去問念卿啊…問她為什麼一聲不吭就抛下你…”林霁璟也捏緊了拳頭，惡心的下等人，陰溝裡嘴硬的爬蟲，連碰一下他都覺得反胃到不行。

“如果不是，不是因為我轉學，念卿會選擇跟我在一起，父母會一起送我們出國讀書，回國後就能結婚…”

從小就被階級的觀念浸染的貴公子早在很久以前就在想象他和顧念卿的未來，自信地覺得門當戶對的情侶絕對比司牧雲這個不知從哪裡來的窮鬼好一萬倍。

司牧雲心中最難以解開的傷痛就是顧念卿抛棄他遠走高飛，也最容忍不了别人拿這件事嘲諷他，憤怒将氣血燃至大腦，喘着粗氣的司牧雲舉起沙包大的拳頭，因為太過用力，連手臂都在微微顫抖。

那張隻會給人潑髒水的嘴，必須得合上才行。

司牧雲現在聽不進任何話，他對準了林霁璟的下颌，使勁地向前揮去！

“住手！”

陳銳在監控室看見停車場上的司牧雲看見顧念卿後，立即就往停車場趕去，生怕自己的兄弟控制不住情緒發瘋傷人。

見顧念卿的車開走了，跑到半路的陳銳松了一口氣，還沒等心掉回肚子裡，就看見司牧雲正準備給在S市上任的林公子來一拳，吓得他提着個破鑼嗓子尖叫，花容失色地向司牧雲的手臂撲去。

“哎呦，兩位是發生什麼事了？再激動也不能打人啊！”

陳銳在合作上本來就有求于林霁璟，此時腆着一張臉給他道歉，林霁璟也沒發現陳銳和司牧雲有什麼關聯。

司牧雲在被拉開後才恢複幾息清醒，神色恐慌地用手掐住自己的手臂，指尖甚至控制不住地開始撓自己的胸膛和小腹，一邊用力地在身上撓出血痕一邊喃喃自語。

林霁璟冷哼幾聲，臭着臉整理自己皺巴巴的衣領，對剛剛救下自己的陳銳也愛搭不理，心中煩躁時，瞅見那群商人谄媚的模樣都覺得不适。

保護林霁璟的保镖也姗姗來遲，為首的隊長惶恐地低着頭讓林霁璟問責，他們原本就被安排在青頂的包廂門口待命，待發現林霁璟已經脫離保镖視線很久時，他們才自主去尋找林霁璟。

“好了，回去吧。”

林霁璟也不想繼續和神經病計較了，改日把病曆直接給顧念卿送去，他司牧雲此生不可能和顧念卿有複合的機會。

烏泱泱湧來的黑衣保镖又烏泱泱地護送他們主人走了，此時天空已傳來陣陣雷聲，躍動的閃電刺破天空，沉悶的空氣被穿堂的長風席卷而走。

要變天了。

陳銳無奈地搖了搖頭，歎着氣把司牧雲往車上趕，嘴裡還辯解着自己為什麼不告訴他顧念卿會和别人來青頂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