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五那一天,烏雲翻滾,風聲洋洋,湛藍色的天空在雲的遮擋下顯得有些暗淡,雨水淅淅瀝瀝地傾灑在城市的建築,過往的行人踩踏在青石闆路上的積水,蕩起漣漪。
即将面臨放學,又因為有些下雨的緣故,教室裡格外悶熱,數學老師絮絮叨叨的講解中伴随着雨滴的滴答聲,讓人昏昏欲睡,班裡的同學在最後一節數學課上顯得十分心不在焉。
窗外的雨勢越發急驟起來,從綿綿細雨逐漸演變到了傾盆大雨,碩大的雨珠拍打着玻璃窗,發出激烈的砰砰聲,調皮的雨珠透過窗戶的縫隙不經意地飄到她的桌子,将白色的草稿紙打上幾個淺灰色的小圓點。
陸清禾不喜歡下雨天,不僅是因為下雨的陰郁氛圍讓她的心情有些沉悶,更因為前世出車禍時那場大雨給她留下的陰影。
記憶的大門被猛地推開,喚醒隐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她的黑色瞳孔中渙散出刺眼泛着紅色的白光,滿是一片熊熊烈火,火焰在眼眸中擺動、歪曲,耳邊是尖銳而駭人的呼叫聲,她仿佛再度被投放到了那場車禍之中。
雨滴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落到灰色轎車的車身,霧氣覆蓋在車身玻璃上,雨刷器哐哐地勞作着,将水霧拂去。
車子在坑凹不平的泥濘道路上前行,積水深淺不一宛如一面破碎的鏡子,輪胎駛過時蕩出層層積水。
前方的路燈不知是不是壞了,暗黃色的光朦胧地照在前方,看不清方向。
身穿紫色暈染連衣裙的少女蜷縮着身子,坐在灰色轎車的後座,她将頭靠在車窗上,手緊緊地握住斜系在身上的安全帶,企圖尋求一分安全感。
模糊的前路突然出現了一輛灰色轎車直直地向他們撞來,開車的男子連忙腳踩刹車,車子卻并沒有絲毫減速的痕迹,反而加快了速度,眼看灰色轎車就要撞上,他隻能拼命地扭轉方向盤,将車子盡量偏離迎面駛來的灰色轎車,企圖用這種方式來減少沖撞帶來的傷害。
随着砰的一聲,兩車相撞,輪胎在地面劃出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軌迹,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玻璃應聲破裂,四處散開。
灰色轎車已經被撞得變形,零件殘骸凄涼地散落一地,可見撞擊的力度之大,少女所在的那輛車,車身側翻,她被死死地壓在下面,有些喘不過氣,鮮血從頭部滲出,臉上是被車窗玻璃劃傷的痕迹。
油箱被撞得破裂開,汽油如泉流般從缺口噴湧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混合着污水、鮮血和零件布滿在車的周圍,零星的火苗微微探頭,不知與什麼東西相碰,竟然隐隐引起了火星,火星越發凸起,逐漸向流淌的汽油蔓延,漸漸形成火勢。
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濃煙和東西燒焦的味道,車子碰撞時散落在地的零件殘骸全然被火焰當作了燃料,正快速地燃燒着,扭曲的火焰肆意地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巨大的黑色濃煙萦繞在天空中,形成一個小型的卷風,驚擾了附近的居民,他們連忙報警并向濃煙突起的地方前進,等他們到達現場的時候,企圖去掀開被撞擊碾壓的金屬車門,但火勢浩大,根本無法輕易靠近,周圍的人尖叫着,呼喊着,焦急地想要幫忙。
少女的意識已經模糊,火舌慢慢爬上她身子快要觸及的地方,她想要逃脫,但被沉重的車身壓着根本無法動彈。
她最後聽到的是消防車與救護車的鳴笛聲,救援人員将她救出,擡到支架上,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手隻能無力地垂下。
再度醒來時已是半個月後,她被告知她是車禍的唯一幸存者。
調查人員所調查的結果是:灰色轎車司機酒後疲勞駕駛,加上大雨磅礴,雨霧遮擋視線,意外撞上了他們的車。
最終這場車禍被定義為意外事件,調查結果中并沒有提到刹車失靈。
而祁淮硯的屍體早在他宣布死亡的那一刻就被祁家帶走,她連他埋葬何處都無法知曉。
後來,她用盡一切人脈和數不盡的金錢去調查這件事情,最後也隻調查出那位灰色轎車的司機有一個離異的妻子帶着身患白血病的兒子,在她耗費無數心血後,終于查到了一點蛛絲馬迹-他們曾受到過一筆巨額的打款,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線索,她也沒有找到證據去證明這對母子受到的巨額打斷是否與車禍有什麼聯系。
而當她去找尋這對母子的時候,卻被告知這對母子已經前往國外,為了治療兒子的白血病。
一切都是那麼地巧合。
現在想想從她拿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恐怕就已經入局。
她當初因為錯信陳悅希和賀景深,讓母親的公司遭受重創,她瘋狂地想要做些什麼去彌補,愧疚感已經将她逼得精神錯亂,在家的時候,意外受到了一張照片-裡面是已經潛逃的當時工程負責人的照片,背面寫着他的現居住地址。
當時正碰上母親出差,她得到這個消息後,便急着想要去尋找,害怕這個人再度逃走,她被迷了心竅,根本沒有想過這張照片是怎麼通過那麼多人來到她的手裡,也聽不進任何人的話,隻想着去找到那個人。
祁淮硯根本放心不下她,也無法阻難,便陪同她一起前往。
他們就是在前去的路上撞上了灰色轎車,發生了車禍。
現在想起來,那個通過這麼多人能夠準确無誤地将照片傳遞到她手裡的人,是徐秀芳。
當初母親和父親離婚後,徐秀芳也跟着母親來到了她們家裡,若不是這一世年年讓她撞破了徐秀芳翻找她書房裡東西的畫面,她恐怕到現在也不知道徐秀芳已經被父親收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