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話音一落,祁烨緊緊握住她胳膊的手突然無力地滑落下來,腳步虛虛一晃,任綿密的春雨模糊了雙眸,可卻依舊像聽不懂似的,認真問她,“我與阿意在一處,旁人會笑話你,看不不起你,對麼?”
“是,所以殿下日後還是莫要為難微臣了。”姒意回答的斬釘截鐵。
他許久沒有聲音,姒意不禁疑惑,再看他時,卻見他已然垂下了頭,雙手緊握成拳,好似已經下定決心來了一般,終于開口,“好,我日後離阿意遠遠的便是了。”
姒意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平複了情緒之後,才與他一禮,“殿下請回。”
她說完這話,再沒多看他一眼,轉身便朝太醫院門口走,可還不過幾步,身後便傳來重重墜倒之聲。
姒意一驚,猛然回身,卻見祁烨已然暈倒在雨泊之中,她來不及多想,扔下手中的傘便快步朝他跑了過來。
“殿下!!”衛臨和福元也吓得不輕,姒意扶着祁烨的身體,急道:“快把他擡進去!”
衛臨神色焦急,福元直接吓哭了,朝姒意吼道:“若是殿下有什麼事,我……我直接與你拼命!”
姒意神色凝重,沒理會他,隻急着上前給他們開門。
姒意忙了小半個時辰,祁烨才悠悠轉醒。
她心一喜,忙端着藥上前想去喂他,可祁烨卻費力地撐起了身體要下床。
“殿下還是先将藥喝了吧?”姒意見他臉色蒼白憔悴,即便是方才說了狠話,可依舊是忍不住提醒。
祁烨低垂着眉眼,倒像是有些怕看她似乎的,小聲道:“不用了,我回玉辰宮。”
他話音一落,也不等姒意再說什麼,腳步虛浮地離開了。
姒意看着他的背影,心裡沒有由來的一陣難受,可想到他日後也許不會再受自己牽連,又松了口氣。
東宮 太常殿
夜風将今日太醫院門前之事一五一十報過宗政宣後,他倒沒說什麼,隻是垂眸看向了青玉瓷缸中的兩條赤金蝶尾,竟伸手探進水中,将其中一條摸了出來,任它在自己的手上掙紮呼吸。
夜風不解地看着他,這兩條赤金蝶尾極是罕見,殿下是派人尋了許久才找出到一對的,怎的養了還不到一日,便要殺了麼?
正在他疑惑之際,卻見宗政宣又将那奄奄一息的蝶尾放入了水中,那蝶尾入了水,蔫了片刻後又遊動了起來,赤金魚尾随水擺動,倒真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般。
夜風連忙遞上了綢巾,宗政宣不疾不徐地擦手,突然問他,“它們美麼?”
夜風點頭,“殿下養的,自然是獨一無二的。”
宗政宣神色不見喜怒,隻道:“可惜越是美的東西,便越是不能自由自在。”他頓了頓,突然擡手點了點玉缸邊緣,“若是無人庇護,便是生存都成了奢侈,隻能任人宰割。”
“殿下說的是,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姒小太醫處……”
宗政宣緩步行至桌案出,又拿起了方才沒看完的那本《資治通鑒》,淡淡地道:“若是這次的教訓能讓她通曉在這宮中的生存之道,那本宮也隻當養條蝶尾了。”
“……”
夜風應了一聲,心道:說來說去,不就是想人家姒小太醫依附你,日日圍着你轉嘛?
思及此,夜風還是忍不住多了句嘴,“那若是姒小太醫依舊我行我素……”
他話還沒說完,卻見宗政宣冷眼盯着自己,幽深如潭的眼中竟透出一股勢在必得之态,一字一句地道:“她還沒那個本事。”
……
宗政宣說的不錯,姒意如今的确沒這個本事,若是她在他們的面前,說不定還會為這番言論拍手叫好。
這幾日來,姒意倒也想開了,宗政宣這麼針對自己,不就是想讓她給辦事,對他惟命是從,當無腦舔狗麼?
既然如今已與羽貴妃那裡撕破了臉,倒不如就先按着宗政宣的意思來。
得罪一頭,總是比得罪兩頭來的好過。
思及此,姒意又重重地碾了一下藥杵,找那地圖的心思卻是更加迫切了。
姒意接連幾日,一直在想她爹姒雲明臨死前同她說的話。
‘杞國滅,天下分,四國天子為平息戰亂,互相制衡,便将當年在杞宮尋到的通往東君神殿的地圖一分為四,分别保管……東晟的地圖便在東晟之東……’
當年姒雲明說完這幾個字後,便咽氣了。
所以她也一直以為這個所謂的‘東晟之東’便是東宮,可她該找的地方也找了,卻是半分線索都沒有,難道說此事另有蹊跷不成?
她剛想到這,門口便進來了個小宮女,與她問過安後,才輕聲道:“奴婢皇後娘娘身邊的玉果,奉娘娘之命請姒小太醫過去診脈。”
姒意點頭笑笑,拍了拍手上的藥渣,心中卻是歎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如今已然快近四月中旬,天氣又暖了不少,鳳藻宮一側更是花團錦簇,彩蝶紛飛,倒一副祥和美好的景象。
宮中的宮女内侍來來往往,各個喜笑顔開,還在搬弄盆景和瓷器,倒像是在為什麼做準備似的。
姒意這兩日一直煩悶,小道消息并不靈通,不禁疑惑問一側的玉果,“宮中之人這般忙碌,皇後娘娘是有什麼喜事麼?”
玉果笑着點頭,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她,“姒太醫沒聽說麼?”
“聽說什麼?”
“皇上皇後為太子殿下選正妃之事啊。”她頓了頓,仔細地盯着姒意看,“姒太醫不去選一選麼?聽聞您可是一直傾心于殿下……”
“我?”姒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見玉果疑惑,忙擺擺手,正色道:“我哪裡能配得上殿下啊,那般高貴的人,還是如蕭小姐那般的出身合适些。”
“蕭小姐是合适,可論容貌,您……”
“嘿嘿,到了。”姒意突然打斷她的話,指了指前面,“玉果小姐姐,勞你通報一聲。”
玉果來去匆匆,姒意進了大殿,才見這裡竟沒一個内侍。岚若姑姑撩起珠簾,引着她進了内殿,皇後娘娘那輕柔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選妃與你來說,已不能再拖了,早些安定下來,也好替你父皇分憂,他也好安心将東西交與你來保管,那代表什麼,還需母後與你多說麼?”
“可是孩兒……”
“娘娘,姒太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