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沒睡好,睡眼惺忪地任她梳,可芙蓉梳了片刻,卻似突然發現了什麼一般,驚呼一聲。
“诶呀,公主,您這臉上是怎的了?竟掉了渣子了?”
姒意一聽“臉上”二字,吓得正襟危坐,擡頭看向她,“怎麼了?!”
“您看這裡。”芙蓉說着,将手中的一點肉色碎渣遞到了姒意面前,姒意驚得瞪大了眼睛,想來是今日起的太早,這面具沒黏牢靠……
思及此,姒意也不容多想,一把奪過了芙蓉手中的梳子,強自鎮定地道:“什麼渣子,這是本宮敷臉用的藥罷了,笨手笨腳的,不用你梳,本宮自己來,你先退下。”
芙蓉有些為難地看着她梳了一半的頭,“可是,這……”
“什麼可不可是的,讓你退下便退下。”姒意态度強勢。
芙蓉雖心有不滿,可也是第一次見到姒意這樣強勢,心裡竟有幾分害怕,還是行禮告退了。
姒意見她關了門,這才長籲口氣,對着銅鏡黏好了面具後,有些犯難地看了眼桌上亂七八糟的珠钗,憑感覺随意地戴好後,便頂着這樣一個花盆似的發髻出了門……
姒意這一路上倒并未惹來嘲笑,隻是衆人看她的眼神着實有些不對,直至到了鳳藻宮後,原本正在修剪花束的皇後看到她這模樣時,驚得掉了手中的剪刀。
皇後将她拉到了小塌邊,甚至未讓姒意行禮,隻冷冷地道:“孩子,同母後說,可是東宮那些個奴才侍奉不周?”
姒意幹幹一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直言道:“母後,今日是兒臣自己梳的頭,兒臣……兒臣想給殿下一個驚喜。”
皇後:“……”
姒意見皇後不說話,以為自己說錯話了,不想皇後竟扭頭看向珠簾處,呵斥道:“身為一個皇子,竟連見一個女子的氣度都沒有了麼?”
姒意正不解時,卻聽一聲清脆的簾動聲,她擡眸去看,去正對上了宗政宣一雙滿是厭惡嫌棄的眼眸。
他不是被禁足了麼?!
怎的出來了?!
宗政宣目光落在了她珠花攢動的發髻上時,眉頭緊鎖,看一眼都覺得煩一般,斷然撇開了臉。
他隻覺得眼前這個什麼公主是瘋了。
皇後氣得頭暈,握緊姒意的手拍了拍,“凝絮,從今以後,本宮自會将你當做親生女兒看待,若是你在東宮受了什麼委屈……”
她頓了頓,瞥了眼一側充耳不聞的宗政宣,一字一句地道:“大可以來找本宮,本宮自會替你做主。”
姒意還能說什麼,此時此刻,隻得盡心盡力演好一個稱職的兒媳,連連道:“是,母後……”
皇後緊接着又寒暄了一陣,便拉着她入了席,姒意時不時地偷瞄一眼宗政宣,眼見他行走自如,這才松了口氣。
想來是腿已然沒事了。
她這偷瞄技術實在太差,宗政宣也發現了,可他卻是無心在這裡同這個讓人厭惡的女人用膳,好不容易得了一日機會,他隻想親自出去尋一尋姒意的下落。
思及此,宗政宣已然放下碗筷,起身準備離開,“母後……”
知子莫若母,皇後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冷冷地看了眼他,“坐下。”
宗政宣抿了抿唇,雖心裡着急,可依舊坐在了一側。
皇後看了眼一側的若岚,她忙給姒意布菜,一臉恭敬和藹,“皇子妃請用。”
皇後有些無奈地看向宗政宣,“你倒是越發不懂禮數了,凝絮好歹是你的正妃!你竟視她為無物?!她碗中的飯盡了麼?”
姒意又莫名被提,不由得看了眼滿是飯菜的碗,又看了眼面色緊繃地宗政宣,也不顧其他了,端起碗筷狼吞虎咽地便幹完了這碗飯,速度之快,驚得一側若岚忙遞上水,“皇子妃慢些,慢些……”
“吃完了!母後……”姒意咽下了最後一口飯,急急地道:“母後,您别說殿下了,兒臣吃完了。”
宗政宣眼見着她這副擁護着自己的模樣,心裡更是抗拒厭惡,實在忍不住了,起身斥道:“用不着你多事!”
“宗政宣!你!”皇後呵斥一聲,還不等說話,宗政宣便同她行禮告退了。
皇後眼見她的背影,被氣得頭暈,姒意被夾在中間也是為難,安撫了一陣皇後後,便也行禮離開了。
她疾步遠望,看到了假山前方的宗政宣,姒意忙快跑過去喚了他一聲,“宗政宣。”
宗政宣卻像是聽不見一般,依舊自顧自地往前走,可前兩日的腿上的傷卻是沒好利索,這般走的太快,腿又一陣陣痛了起來,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好在被夜風扶了一把。
姒意趁着這個機會忙攔在了他的前面。
“滾。”宗政宣冷眼看她,沉聲開口。
姒意沒有走,隻是緊緊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那個女太醫到底有什麼好?!她真的值得你如此麼?!若是你一輩子找不到她呢?!難道就準備這般……”
她說到此處,眼前卻是寒光一閃,宗政宣已持劍直抵她的唇邊——
他出手太快過出人意料,夜風也吓了一跳,卻也不敢阻止。
宗政宣滿眼恨意地看着眼前這個有着一張陌生面孔,說話時嗓音尖銳刺耳,更讓他痛恨的是她說出的話!
怎麼可能找不到她?
他一定會找到她!
思及此,宗政宣沉聲開口,“你算什麼?也配提她?!”
如今的他好似魔怔了一般,姒意看着隻覺得無奈又心疼,竟也不知如何開口勸才好。
她虧欠他太多,又無法背負他的情感,所以不想看他深陷如此,可是……要如何說?
若是當真以真面目面對他,他還會讓她走麼?
眼見姒意不語,宗政宣也不想在她身上費功夫,收劍便走。
回府這一路,姒意隻覺得心緒煩亂,本想掀開車簾透透氣,卻見一行西夜模樣的,為首那個絡腮胡子,看着尊貴穩重,可異樣的瞳孔中卻透出幾分着急的模樣。
姒意不由想起了那一日被自己整個夠嗆的西夜人,得意一笑,便放下了車簾。
若是她沒猜錯的話,那個死色批應該快找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