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姒意猛地坐起身,又牽扯腹中一陣抽痛,她不禁皺了下眉,額間冷汗直流。
“阿意!”祁烨滿眼心疼地扶着她,一點點替她擦汗,心中卻想把眼前的衛臨千刀萬剮。
衛臨見勢不妙,急急道:“王妃别急,公主她還沒死,千鈞一發之際又被宮人救下了!”
姒意長籲口氣,可一張小臉卻是愈發蒼白起來,又無力地躺了回去,祁烨冷冷地看了眼一側的衛臨,沉聲道:“出去。”
衛臨低頭應聲,一刻也不敢多留,逃似地寄來了,祁烨看着如今虛弱的姒意,心中越發慌亂焦急起來,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輕覆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催動内力,想着讓她好受些,可姒意卻一把推開了他的手,側頭瞪着他,“你逼祁凝絮做什麼了?”
祁烨神色一頓,垂下眼眸,緘默不語。
不說實話,她要生氣。
說了實話,她更生氣。
她如今虛弱成這般模樣,若再一動氣,怕是更要痛苦難受了……
思及此,祁烨握着她的手,輕聲道:“你好些了我再同你說,可好?”
姒意心一涼,更是确定心中所想,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隻覺氣不打一處來,“祁烨,你一天不折磨旁人都不舒服是麼?!當初是我慫恿祁凝絮同我一起出逃的,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你幹脆把我殺了出氣算了……”
祁烨不敢回嘴,隻任她胡亂發洩一通,才敢上前低聲安撫,“我知錯了,阿意别氣了……”
姒意歎了口氣,思忖片刻,又覺懊惱。
她在對着他的時候,脾氣就穩不住,動不動就像個炸窩的老母雞一般,叽叽喳喳的,簡直丢人至極!
姒意想到這,腦海中還真就幻想出個炸毛雞的形象來,越想越覺得羞恥,索性側過身不再理會他了。
祁烨哪裡知道她腦子裡還想這麼多,隻怕她憋壞了,索性又湊上前去,“阿意還是罵我吧,仔細憋壞了……”
姒意捂住了耳朵,沒好氣地道:“你走!我不想同你說話。”
“哦。”祁烨輕應了一聲,可見她這般,又哪能離開,遍尋房中一圈,目光落在那書架處時,眼裡生出淡淡笑來,起身便朝那一處去了。
姒意聽她離去的腳步聲,心中平靜了不少,可又不免有幾分失落,正當她想起身活動活動時,身後又傳來了他的腳步聲。
怎麼又回來了?
正當她不解之時,卻聽祁烨道:“阿意無聊了吧?我幫阿意念念這話本,可好?”
姒意眉心微蹙,心想若是讓他讀了那話本子裡難以啟齒的内容,他還不得笑死了。
“不行!”姒意忙轉過頭,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書,一臉嚴肅的模樣,“你不能看。”
祁烨有些忍俊不禁地道:“阿意忘了麼?之前在南昭時,我還替你寫過話本,為何如今倒不讓我看了……”
他說着,目光不由又落在了書皮上,一眼記住了“廣陵離散記”這個五個字。
姒意聽他這般問,忙将書又藏盡了被窩,緊緊捂住,心中卻羞恥更甚,她寫那點皮毛才哪到哪啊,這個才是“風月”之精髓……
她想到這,忙又拖了個說辭,“我餓了,我想吃瓜子,南瓜蛋黃酥,杏仁乳酪,風幹雞腿,還有吊橋酥肉,和土豆絲……”
姒意一口氣說了葷素點心十幾樣,祁烨一一記住,俊容終于露出一抹笑來,柔聲道:“好,我這便吩咐他們為你備下。”
……
姒意本以為祁烨已然忘了方才那話本之事,卻不想他一出門便讓衛臨去找了,趁着姒意夜裡睡下時,便挑燈夜讀了起來。
這書中内容着實通俗易懂,左不過是身為将軍的易城和歌妓陳雙兒之間的愛恨情仇,可之中的暧昧情節卻描繪得極是繪聲繪色,堪比春宮一般……
即便是像祁烨這般定力非常之人,才看了不過十幾頁,也覺頰邊發熱,心生春情。
他猛地合上了書本,耳根處卻依舊紅得厲害,不禁看向了床榻上酣然睡去的姒意,腦海中竟是昨夜二人吻在一處的場景……
祁烨呼吸一急,忙别開臉,背脊挺直,握緊雙手,又是盡力平複一番,才得以放下雜念。
祁烨回過神來後,忙将這書丢進了碳火,灼灼火焰燃起,可他卻越發心焦起來。
昨夜……他真是情難自禁,那股湧動在心頭的沖動,是相思偏執化成的一股欲念,就像這熊熊烈火一般,憑十個他也壓抑不住,越是看她,越是濃烈,隻恨不得在一瞬間便将她占為己有。
他真怕自己一時沖動,就這麼做出傷害她的事來。
祁烨垂下眼眸,不由歎息一聲,喃喃道:“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
因着祁烨幾日的精心照料,姒意總算是面色又紅潤了起來,祁烨本想着明日正好正月十五,能帶姒意出去賞燈遊玩,也算是能好好疏解她這些日子來的煩悶不快,不想這提議還不等說,姒意倒先要去見祁凝絮。
祁烨心中忐忑,生怕祁凝絮再同她告什麼狀讓她動了胎氣,便着人先進宮知會了祁凝絮一聲,這才安心扶着姒意上了馬車。
寒露宮中滿地雜亂不堪,煙塵遍布,就連吃飯時的碗筷都堆積在了一處,發馊發黴,也不知到底是多久不曾收拾了,祁凝絮此刻正背對着她,身上裹着一床厚重的棉被,像背了個巨大的包袱一般,沉重得仿佛要壓彎了她的背脊。
姒意心中難受,滿眼愧疚地喚了她一聲,“祁凝絮……”
那背對她的女子瑟縮了下肩膀,随後才顫顫地轉頭看她,盡管姒意已是極了解祁烨的脾性,可在看見祁凝絮那眼窩凹陷,虛弱狼狽的模樣時,也不由一驚。
她大步上前,上下打量她一眼,急道:“你受傷了?!”
祁凝絮凝視她許久,眼裡蓄滿了淚,幹澀地笑起來,“呵呵,這點小傷算什麼呢?我該慶幸自己如今沒被祁烨千刀萬剮……”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道:“姒意,你為何才來呢?”
姒意一愣,無言以對。
祁凝絮在怨她。
見她如此,祁凝絮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女子衣着華貴,環佩叮當,一張臉比之從前精緻了幾分,面色也是紅潤康健,一副過得極好的模樣……哪裡像她?
祁凝絮的眼淚不由掉落下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姒意和祁烨重歸于好的犧牲,他們倒是圓滿了,唯有她一個人付出了代價。
“姒意,祁烨既這般愛你,你當初又如何要拖我下水?你可知,祁烨如今陸缈的命來威脅我,她逼我嫁給宗政宣!我還不如當初就死了!”
祁凝絮的聲聲怨怼讓她覺得愧疚又惶惶。
她真的錯了麼?他真的那般愛她麼?
姒意眼眸微垂,沉默許久後,卻也隻握緊了手,顫聲道:“對不起。”
今日日頭大的有些刺眼,姒意從寒露宮出來時被晃得目眩,竟踉跄了兩步,好在有人及時扶住了她,她才沒有摔倒。
“阿意,可是哪裡不适?”溫柔低沉的地聲音帶着焦急,祁烨想要抱她去宮中休息,可姒意卻突然握緊了他的手腕。
“阿意?”祁烨不解地看她,姒意胸前起伏,與他對視的水眸盡是失望和怨怒,“祁烨,我真的恨你像個瘋子。”
祁烨神色一窒,熟悉的痛在心中蔓延,他的唇角笑意苦澀。
“是我給祁凝絮出的主意,你若報複,沖着我來便是,不要再為難她。”
“你想我成全她?”祁烨的語氣很輕,可卻帶着濃濃的悲涼。
姒意不說話,可意思卻已不言自明。
祁烨的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俯身湊近她,眼中傷痛已抵過千言萬語,他問,“那我呢?”
“你能讓我愛你麼?”
祁烨還是聽進了姒意的話。
兩人回府後,他便給衛臨下了道命令,讓他去處置祁凝絮的事了。
姒意安心之餘,卻也越發覺得害怕,她甚至不知該如何同他相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