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待再将視線移回白鶴身上,那鶴又兀自開始展翅。
這是夢魅在作祟,強行讓人入夢,進入幻境。世人皆有心魔,如若醒不過來,夢魅操控心魔便讓人溺死在其中。即便是大羅金仙,一旦有心魔,且在幻境中生死,亦無法從中逃離。
夢魅是極其詭秘的存在,隻拿世人珍惜之物做交換,才能讓其效力。不管是何人,能将她們請到此處,幻化出如此宏大的幻境守着仙骨,必然作出了巨大交換。
夢魅附着在屏風之上,仙骨被藏在幻境中。要麼找出潛藏的夢魅,幻境不攻自破,要麼于千變萬化的幻境中找出仙骨。可前者不僅會破壞屏風,夢魅身死會自行将一種夢魇毒瘴附着在敵人身上,少則一月多則一年才會消失,這必然會破壞一行人接下來在王宮中的行動。
那麼隻有後者這一條路,雖幻境中危機四伏,可這樣不會驚動夢魅,取出仙骨後,昭帝自然不會知曉仙骨去了哪裡。眼下既然知道了仙骨在哪,先回去稍作準備再來取。
此時,寝殿外有腳步聲傳來,不辭立即躲到假山背後。眼見一道袍男子步入,約莫三十五六的模樣。他雖着道袍,梳着混元髻,相貌堂堂。身上有三分仙風道骨之氣,更多的卻還是帝王不怒自危的尊貴儀态。
不辭腹诽:“啧,一千多歲的老頭了,還在扮嫩。”想想銀臨子早就是一副華發蒼顔的模樣,卻是真真鶴骨松姿,幽人之風。
緊随其後又來一人,這人一身夜行衣,臉面卻毫不避諱地露在外面,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不辭大驚,正因為此人相貌平平無奇,毫無記憶點,甚至看了許多次,隻要閉上眼,便再也想不起他的面貌。
如此人物,不辭隻認得一人,便是銀臨子的二弟子溫齡之。他為何出現在此處,青天白日的還穿着夜行衣?思及此,不辭不自覺朝殿外望去,隻見外面早已月升日落。怎麼回事?他方才進來時,明明是實打實白日!
不辭還在疑惑間,陡然胸口一痛,一把劍自背後刺穿而來。劍身被血染紅,刺得不辭眼睛生疼。轉瞬間,溫齡之将劍拔出,站在了不辭面前。
平日裡最是左右逢源,對誰都是笑臉相迎的溫齡之,冷冰冰道:“我實在厭極了你們,總是一副玩世不恭卻又無所不能的樣子,去死吧!”
又一劍刺進不辭胸膛,鮮血噴湧而出,将周遭染紅成滾燙熾熱的火海,此乃無極火境。
不辭眉心皺作一團:“醒來!醒過來啊!”原來依舊深陷幻境之中,并未曾逃出。
……
季言心在一片火海中,慌亂地奔逃,熊熊烈火好似長了眼睛和腿,緊追着她不放。終于跑到了盡頭,季言心被一堵通天火牆攔住去路,再不得前進分毫。
身後火舌舔舐着她渾身肌膚,不管如何集中心神,皆無法聚起靈力,灼燒感讓她一時忘了呼吸,短暫的窒息後,有一個桃子飛來“咚”的一聲悶響,正正砸在她腦門上。
季言心不明所以,眼睜睜看着桃子落地的瞬間,滿視界的火焰盡數消失不見。再眨眼,便坐在偏殿院中一處假山玉樹前。
“呆子,做噩夢呢?”是天咎的聲音。
季言心揉着腦門,微愠道:“你砸我頭做甚?”
天咎一臉得逞地笑:“我是見你坐在那兒都能睡着,活像隻張牙舞爪的猴子,想必是做噩夢了吧,才好心将你喚醒。”
“我不是做噩夢。”季言心滿面愁容,長歎一聲,“我在練方時宴教我的法術,可我獨自一人時,似乎總是會被幻象反噬,便出不來了。”
天咎挖苦:“要我說就是你呆傻,哪有人會被困在自己制造的幻象中?”
“不應該。”季言心瞬間面上愁雲密布。
天咎一邊啃起桃子一邊道:“你們管那叫新天地對吧,我見過方時宴幻出的新天地,确實有點本事。不同于一般幻象,倒很是真實,連我都差點信以為真。”
“委實是不應該。”季言心還在納悶,想她是招搖山的天之驕子,悟性非凡,從小不管何種術法皆是一點就通,如今怎就在滄夷族秘術上栽了跟頭。
她一邊苦思冥想,一邊順手拿起方才砸了頭滾落在身側的桃子,在身上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此桃鮮嫩多汁,果香撲鼻,季言心登時美目發亮,忍不住誇贊:“真甜,怪不得見你吃了那麼多。”
“真是呆子。”天咎好奇這女人怎的心這般大,黯然傷神與喜形于色隻在轉瞬間。
他又道:“幻象不是迷惑人用的麼?能迷惑了你便也算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是你在懼怕,也正是你被困幻象出不來的緣由。但既之是假,又為何要害怕?要我說呀,你就是有心魔,是心魔在作祟。”
季言心喃喃着:“心……魔……”她的心魔,為何?曾經的她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為何如今卻生出許多顧慮?
天咎道:“說到底你就當心魔亦是假的,假作真時真亦假,唬的就是你們這些凡人心。”
“我懂了!”季言心被天咎一席話說得醍醐灌頂,三下五除二吃下桃子,将桃核一扔。雙手于胸前結印,口中念訣:“上聚雲氣,下行山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