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其餘同門都已找到了自己的佩劍,否則楚月檀打死也不會承認那燒火棍是她的。
二丫對着那棍子龇了龇牙,怒道:“姨爹就是用它打的我。”
楚月檀眼中的幽怨更深了,合着玉瞑不舍得用自己的寶貝太阿劍,所以就可勁糟蹋她的呗。
玉瞑幹咳一聲,再度别過微紅的臉,道:“等回宗門,我再賠給你一把新的。”
反正楚月檀現在的佩劍是宗門統一發的,他不知怎麼的又想到了前世楚月檀别在腰間上的那把玉柄長劍,那才稱得上是無雙寶劍。
于是當玉瞑的目光再次落到楚月檀空蕩蕩的腰間時,他下意識地就來了一句,“唯有琅琊劍谷之劍可與你相配。”
琅琊劍谷,劍道之人稱之為“人間仙境”,是求劍問道的至高寶地,可以說當今天下神劍,七成在琅琊。
流落在外的那三成呢?也有兩成出自琅琊!
但凡神劍名冊上有名的,多半都是琅琊劍谷之劍。
是以,玉瞑話音一出,其餘同門無不震驚地看向楚月檀,毫無疑問,在他們心中自動将玉瞑的話翻譯成了:我觀你有劍仙之資。
仙門長輩偶爾的一句認可都能讓外門弟子欣喜若狂,遑論今日說這話的人還是最不苟言笑的玉瞑仙君。
同門之人聞聲或有不忿,畢竟孤山村一行前,楚月檀還是個外門雜役,可聽周青雨剛才趁拾劍之時講述此夜種種,又不免覺得按今夜楚月檀的表現,确是可入内院了,至于劍仙之資,尚未敢蓋棺定論。
然而,不得不說葉青蘿此人确與尋常人等不同,他們大半心思被琅琊劍谷牽引,反觀她呢?
她在意的是玉瞑和二丫之間的關系,百思不得其解的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剛才這詭小孩兒管仙君叫什麼?”
二丫張口就要娓娓道來,卻被玉瞑一個飛身拎了起來并且死死地捂住她的嘴,解釋道:“她瞎叫的,這小孩兒不聽話喜歡亂認親戚,見到男子便叫姨爹,見到女子便喊姨姨。”
“是嗎?”葉青蘿有些不信。
玉瞑重重地點頭,一旁的周青雨欲言又止,小聲否認道:“才不是。”
這句話被葉青蘿聽了個正着,于是她複問道:“那她叫周師兄什麼呢?”
周青雨神色一僵,無他,隻是因為二丫之前叫他“醜東西”,周青雨一時無話,腦筋急轉之下附和玉瞑道:“正如仙君此前所說。”
這稱呼一事就此被揭了過去,周青雨不想在水底洞天久待,于是第一個說道:“我們上去如何?”
一衆同門點頭稱是。
隻是在離開之前,衆人的眼神不住地在玉瞑和楚月檀身上徘徊。
葉青蘿遲疑道:“仙君和楚師姐身上的衣裳......”
她指的是楚月檀和玉瞑身上的紅嫁衣。
自二丫被玉瞑抓在手中之後,他們兩個身上的紅嫁衣也不折騰了,是以兩人都還忘了自己身着紅衣。
被葉青蘿點出之後,兩人便快速将嫁衣丢在一旁,玉瞑一手拎着二丫,一手抓住常元,往上騰空而去沖破了水底洞天的結界。
楚月檀離開之前遙望了一眼地面上靜躺着的小花,或是出于兔死狐悲般的心理,她将自己的外袍覆于之上,抱着她一同離開了水底洞天。
待到衆人悉數離開之後,玉瞑向下一劍劈碎了結界,一時間河水倒灌浸入其中,抹平了其中的痕迹,那些化作飛灰的走屍和二丫曾經做過的惡通通随着河流沉入地底。
楚月檀是最後一個從河中探頭的,她把小花放在了岸邊,又一個轉身入了水。
葉青蘿不解地喊了聲,“楚師姐?”
隻不過楚月檀沒有出聲,但葉青蘿的疑惑還是解了,隻因楚月檀再次從河流中出來時懷中又抱了一具女嬰的屍骨。
是之前鑲嵌在石壁中的那些。
她本是準備将那餘下的二十餘具屍骨悉數搬上來,讓他們入土為安,卻未曾料到,她再次入水前看到眼前出現了一抹水藍色的身影。
正是穿着道袍的葉青蘿,她見楚月檀疑惑地望向自己,于是停下腳步抿唇一笑,道:“楚師姐,你自己一個人要搬很久,所以我幫你一起吧。”
楚月檀渾身一顫,此時已是旭日初升,葉青蘿站在陽光下笑意盈盈,楚月檀想這大概是自己兩輩子都不曾求來的笑顔。
玉瞑未曾說話,将二丫塞在常元的懷中便一聲不吭地入了水。
與此同時,周青雨躊躇了一會兒,但到底還是跟着一起去了。
環繞在楚月檀耳邊的,是一個個同門入水之後濺起的水花聲,她站在河邊,身上的道袍還在往下淌水,日光烈烈直照在裸露的皮膚上,将剛被冰冷河水浸泡過的臉頰和脖頸照得通紅。
可是楚月檀想:也許......這個世界還不算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