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那聲音凄厲直驚得梢頭鳥雀分散，周栖梧一手推開門扉，周行衍的身形被葉子秋的背影擋了個正着。

廟中二人一坐一立除卻那聲撕心裂肺的喊叫似乎并無其他異樣，南宮明大步一邁就要上前，“我說這是怎麼了......”

然而，周行衍卻是無心回複南宮明，他的一雙眼眸死死地盯住身前的葉子秋，霎時間烏雲退卻，月光映在葉子秋身後，周行衍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之中，地上那道人影子逐漸拉長像是把他抱在懷中。

“嘀嗒......嘀嗒......”

似水滴落般的聲音在寂靜的廟中顯得異常空靈，若是仔細聽便知那落地之聲比水更加黏稠，離得最近的周行衍瞳孔兀自放大，葉子秋脖頸處那一圈鮮紅的血痕有如一道利劍刺入了他的雙眼。

忽然，夜幕之上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刺骨冷冽的雨滴在神廟中肆亂，南宮明的腳步也徒然頓住，那瞳孔中的驚愕之色彰示着他眼前的那幕畢生難忘之景。

葉子秋的脖頸處劍氣橫生，卷起地上枯葉騰飛更掃滅地上火星幾許，他半睜的眼眸看向下方的周行衍，嘶啞的聲音哽在喉間，“師弟......”

他面容痛苦似乎是想要與周行衍說些什麼又像是要着急提醒他什麼，可最後，他的頭卻向前一低，頭顱轟然落地滾落幾圈直至周行衍半跪的身前。

南宮明當場吓得昏死過去，周行衍則是愣愣地将那頭顱抱緊在懷中。

“死...死了？”葉青蘿面色蒼白愣怔在原地，竟是一步都未能向前邁出。

那蓮台上供奉着的神像垂眼俯瞰下方，周行衍捧着葉子秋的頭顱跪在廟門之後，風雨不歇，零丁的雨點混着淚水黏在他的臉上。

周行衍驟然擡眸，那廟前衆人的身形隐在風雨之下，他借着昏暗的月色尋到周栖梧所在的地方，哽咽了幾聲，道：“我師兄......”

楚月檀上前幾步，走到葉子秋的屍首前，凝神望向葉子秋脖頸處那道整齊的切口，道：“是劍傷。”

“是誰？”周行衍用手抹了一把臉上混雜的淚水，“是魇？”

玉瞑和周栖梧互相對視了一眼，皆有不悅之色，本以為有他們二人在，想抓住梧桐村内的魇應隻是時間問題，可誰又能想到他竟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殺了一個人。

楚月檀在廟内踱步了幾圈，皺眉道：“你們不覺得有點奇怪嗎？這麼久了，走屍也被我們控制了個七七八八，可這魔君的蹤迹竟是半點都沒發現。還有那哨音……當時他應當是離我們不遠的才是，可為什麼他能避開我們的眼目找到神廟裡來殺人。”

對于此點，葉青蘿直言道：“那魔君若是想要偷襲，為何不對周仙君和小師叔出手，他為何偏偏找上了葉子秋？”

“總之接下來的行動，我們最好不要分開。”玉瞑道，這梧桐村比他想的要更為複雜。

不管是那位暗處的魔君還是梧桐村裡藏着的人皇幡，他們都一點頭緒也沒有。

周行衍抱着葉子秋的頭顱在神像底下坐了一夜，整個人失魂落魄的不知再想些什麼，連周栖梧跟他說話，他也不理。

二丫不明所以地在周栖梧身邊挨着坐下，還要昂起頭問他：“仙君，他為什麼要哭？”

周栖梧道：“因為他的師兄出事了，他一直把葉子秋當作是自己的好朋友，自己喜歡的人死了，當然會難過。”

二丫盯着他們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以前也有好多好朋友。”她掰着手指頭數了起來，“常元道長和陪我唱歌的小花，我都很喜歡他們。”

葉青蘿神色一頓，微微有些愠色，道：“你還好意思說這個，他們不就是死在你手上的嗎？”

二丫眨了眨眼睛，道：“因為我喜歡他們，所以把他們做成走屍之後，他們就能永遠陪着我了啊。”

葉青蘿哼了一聲，“算了，我和你這小詭說不清道理。”

周栖梧擡手摸了摸二丫的頭，道：“不能這麼想。”

于是他語重心長地跟二丫講了一夜的道理，隻是他究竟講了些什麼，其他人沒有注意聽。

隻有二丫眼睛亮亮的，時不時還認真地點點頭。直到天亮，二丫笑着跑到楚月檀的身邊，昂首道：“姨姨，我喜歡你，我會保護你的。”

“謝謝，但你先保護好你自己吧。”楚月檀道。

周行衍神色恹恹了一個晚上，楚月檀站在他身後，居高臨下道：“周行衍，我以前做了一個夢。”

周行衍頭也不擡，似是不想理會。

楚月檀則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道：“在一衆妖祟之中，有一位劍仙持劍直擊長空……我以為那是你。”

周行衍抱着葉子秋的手一緊，又聽得楚月檀道：“可惜，看你現如今一蹶不振的樣子，看來我是認錯了人。”

她走以後，周行衍終于起身往周栖梧的方向走去，認真道：“我想學劍……這次，我一定好好學。”

周栖梧颔首，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一用力，道：“好，若是日後能親手斬殺魔君，也算是為你師兄報了仇。”

同門的死訊宛如一道陰霾壓在衆人的心口上，往日裡的輕松也全然不見。

白日裡，衆人并肩在村子中搜尋，楚相瀾落在最後面，蓦地，他加快腳步追上前面的葉青蘿。

葉青蘿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拍，差點尖叫出聲，回頭時看清楚相瀾的臉才堪堪止住，“你幹什麼？我還以為是魇出來了，你吓死我了。”

“大白天的你怕什麼，我是有事跟你說。”楚相瀾不知為何刻意壓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