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即将抵達水道橋車站，請即将下車的乘客做好下車準備。

電車的抵達播報響起，田川渚戴着耳機聽得并不清晰，他探頭看了一眼車廂頭上的滾動屏幕，确定了下一站就是目的地。換了個手把手機緊緊捏在手裡，跟着下車的人流下了車。捏在手裡的手機屏幕沒有被關閉，熒光燈亮着，在指縫間還能窺見他幾分鐘前在看的畫面的一部分。

似乎是一張照片。

車站外，冬日的寒風泠冽，不少人出門就打起了噴嚏。田川渚習慣性地壓了壓鼻梁上的口罩墊片，目不斜視地大步踏向自己的方向。幾個拐彎後走上一個廊橋，東京巨蛋就清晰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停下腳步，他橫過手機，對着那清晰的Tokyo Dome拍下了一張照片。

沒有反複取景确認，照片拍得有些随意，甚至沒有跳轉到相冊去回看一下剛剛拍攝到的圖的效果。他又把手機握在手心，快步往裡去了。

今天有重要的工作。

“早上好！”田川渚問候的聲音在體育館空曠的空間裡反複回蕩，混在鋪冰工作的機械音裡。他穿過忙碌的工作人員，到演播台旁邊找到了他在尋找的人。

“早啊，阿渚！來得正是時候，來試試我們接好的設備。你就站那邊，别動！”小松士恩興奮地向田川渚招手，熬紅的眼睛裡充滿了成就感與激動，他舉起麥克風，“我們剛剛調試好，應該可以達到羽生先生的要求了！”

站在指定的位置，田川渚清晰地聽見了來自小松士恩的叨叨，雖然嗓音帶着一絲嘶啞幹澀，卻還是與他往日一樣溫柔的聲音，隻是語速上明顯有些歡快。沒有電流的雜音，沒有回音，讓不少在現場作業的工作人員都擡頭望向了音箱。

驚訝的人裡，自然也包括田川渚。

體育館的空間很快就被試音的音源給填滿了，田川渚在原地愣了兩秒，開始掉頭飛快地往後排跑去，三步并作兩步地跨上階梯。直到站到了觀衆席的最頂端，他轉過身，對着演播台的方向，高舉雙臂揮動豎起大拇指的手，擔心對方看不清，又在頭頂比了一個大大的圓。

“阿渚，你在給誰比心呀？”

音樂停了下來，中島尚清亮的聲音從麥克風裡傳來，帶着咯咯咯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工作人員們也都哄笑了起來，田川渚也不惱，幹脆也給大家大方比了個心，笑了笑又跑了下去。他現在心情好着呢。

“哇！羽生先生有魔力啊！”小松士恩看着遠處的老友，忍不住感慨，旁邊的中島尚投來疑問的目光才讓他意識到自己說了出來，趕忙解釋，“這阿渚以前可是個悶悶的性子，哪會做這些。”他一邊說，一邊學着田川渚剛剛比心的姿勢，在腦袋頂，畫了個奇怪的圓。

“他心情好吧～”中島尚抿着嘴笑得有理有節，“畢竟，這音響方案還是他參與一起設計的，應該和您一樣，很有成就感。”她說着，掏出手機對着現場拍了幾張照片，又錄了一小段視頻，低頭對着手機一頓輸入。

“您要說這個，那我也理解他了。别說阿渚，就連我都開心得恨不得現在就去喝一杯！”小松士恩笑嘻嘻的撓了撓頭，“當初剛開始聽到阿渚給我說這個音響要求的時候，我真覺得大可不必，又貴又麻煩。這麼大個蛋裡面，稍微有些效果不好的位置，觀衆也早就有預期了。我做了這麼多演出的舞台音響設計，也都這麼做的。”

說到這裡，他突然知道了“羽生魔力”是什麼。

兩年前，一向悶聲木讷的田川渚在聚餐的酒過三巡後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他用胳膊箍住了小松士恩的脖子，把手機裡一張舊照片怼到他的眼前，絮絮叨叨地開始說着自己夢想着有一天作為主創團隊，去東京巨蛋做一場演唱會，要做最好的音效，最好的舞美，讓每個位置的觀衆都帶着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回家。

那時候他隻當這位後輩是中二漫畫看多了。但，聽起來真讓人心動啊。他聽着也就笑呵呵地附和，說如果他有這一天，一定為他設計最棒的音響系統。

這次，似乎，要實現了呢。

“沒辦法呀，我們老闆就是這樣，有自己的堅持。但是我覺得，很值得不是嗎？”中島尚接過了小松士恩的話，望向面前鋪了大半的冰面，勾着嘴角同樣感慨着。

手機在手裡震動。

【羽生結弦：嗯！進度超出我的預期呢！看起來空間也有點超出我的預期……我還是計劃早點過來訓練吧……】

【中島尚：我真的很想看到你腦子裡的預期，具體長什麼樣子的。】

【羽生結弦：就是我給你們說過的那個樣子呀！】

【中島尚：手繪圖.jpg】

【中島尚：這個……恕我直言，太抽象了！！！！】

【羽生結弦：……】

羽生結弦的六個點，讓中島尚不服氣地撅起嘴。她又去翻了一下自己的相冊，從空蕩蕩的體育館場地，到現在已經初見模樣，她也有些感慨了。畢竟，當初羽生結弦拿着一張手繪圖，給大家繪聲繪色的講設想時，她确實無法在腦子裡想到是何種畫面。

那時候團隊成立還沒有多久，她也是剛成為羽生團隊的工作人員。或許是當時她和藤井望坐在會議室裡的表情顯得太過迷茫，羽生結弦講得極為耐心，恨不得每句話都加上了詳細的形容描述，解釋每個畫面和名詞。

于是一場2小時的會議，羽生結弦獨自表演了一個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