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涼風輕輕拂過陽台，中島尚氣呼呼地坐在陽台上的小藤椅上捧着自己的飯碗。陽台燈昏黃暗淡，就着燈光她分辨不出碗裡小山似的海鮮究竟是紅潤的魚肉還是嫩黃的海膽，幹脆一勺子插下去，舀出一大口，塞進嘴裡。
飽滿的蝦仁和鮮甜滑嫩的海膽攪在一起，軟糯新鮮的魚肉被媽媽的秘制醬汁腌制得恰到好處，在嘴裡甚至有一絲海風的味道，滿嘴的幸福感，一瞬間似乎都快要把她憤怒的情緒驅散了。鼓着腮幫子擡頭望着星空，慢悠悠地嚼着嘴裡的那一大口，晴朗的天空本應該看到星星，但是東京明亮的夜景讓她隻能看到孤零零的月亮。
月亮有點孤單吧……
蹿進腦海裡的想法突然讓中島尚一機靈。她轉頭瞟了一眼玻璃門後的客廳。那裡面，燈光溫暖，父母和羽生結弦正低聲交談。她輕哼一聲，收回視線。
什麼月亮不月亮的，Gift文案看多了才會有這種奇奇怪怪的想法！
客廳裡，羽生結弦在他的位置上正在體驗着坐如針氈四個字的實際感受。中島尚離席的瞬間，他就想立刻追上去。可是，如果拽住她的胳膊，那堆得滿滿的海鮮可能會撒出來，尚醬會哭的吧？
于是，猶豫就敗北了。
再要追出去的話，他也要離開餐桌了。
可是中島太太和中島先生還坐在對面，現在丢下他們也太失禮了。
于是，繼續猶豫，持續敗北。
他不知道眼睜睜看着中島尚拉開陽台門的自己是什麼表情，但是在對面的評委眼裡大約已經大大地扣分了。
“羽生君，抱歉呢。”
中島太太打破沉默，溫柔笑着說出的抱歉，讓羽生結弦更加有些摸不着頭腦。隻知道順着這個話頭，條件反射地搖頭說着，不是，該道歉的是他。隻是道歉的内容格外空洞。
“客套就到此為止吧。”中島太太輕輕舒了一口氣，明顯調整姿态的方式都明示了剛剛所說的道歉不過是客套話。她本就與中島尚有着十分相似的面容，羽生結弦這一刻恍惚間明白了尚醬那突然跳躍式轉折的性格習慣從哪裡來的。
“你們兩位男士，是否應該适可而止呢？”她說着，目光在中島光雄和羽生結弦之間來回掃，兩人都不自覺地繃直了背，“尤其是你，光雄，你之前跟我說什麼的來着？女兒的戀愛要以女兒為主，你是這麼做的嗎？”
“中島先生隻是想為尚醬把關，我可以理解的。”羽生結弦開口替未來的嶽父大人解釋，畢竟這個場景下，他自我解釋都會被定義為狡辯，他的及時出手相助一定可以幫到他的。
“羽生君，我剛剛也已經說過抱歉了，所以我現在要直說了。你也是一樣的，不需要你替光雄解釋什麼。”中島太太轉頭過來看向羽生結弦的眼睛，把他吓得往後一縮，“關于你的幸福宣言，最應該先聽到的不是尚嘛？為什麼會是光雄？我沒理解錯的話，第二個聽到的是我。尚是在旁邊的旁聽？這件事的順序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你定順序的方式什麼？誰提問，就給誰先回答嘛？”
平靜的語速，一連串問題帶來的壓迫感與她溫柔的臉龐都産生着強烈的反差感。羽生結弦想要回答問題，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從哪個問題開始解釋起。在書房面對的，隻有中島先生等待答案時嚴肅的表情，他打好的腹稿還能順利輸出。
現在……
“羽生君，關于你的幸福究竟要分給誰，這是你的決定。如果你認為尚是幸福的組成部分，你就應該與她商量，而不是與我們商量。這孩子不是我們的所有物，你不需要來向我們申請要走她。我和光雄想要做的，我們一直在努力做的，就是保護好由我們所創造的，能給她帶來幸福的那一部分。這部分，誰也要不走，奪不走，就算是羽生君你，也奪不走的。”
中島太太望着羽生結弦的眼睛，一字一句有條不紊地說着令他敬佩無比的話語。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中島尚身上的勇氣和陽光都來自于哪裡。那雙溫柔的眸子裡傳遞出的真誠的力量，也濕潤了羽生結弦的眼眶。
他悄悄吸氣壓住被感動得撲通亂跳的心髒，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用力壓住自己顫抖着的聲帶。
“中島太太，我明白了。”開口才發現嗓子發緊，“但是我還是想說，我真的很愛尚，雖然這份感情在許多人眼裡看來還太短暫，但我從來都是一個下定決心就不會更改的人。我也會去努力經營，由我創造的那一份，能給她的幸福。”
“那就先讓她接受吧。”剛剛在旁邊一直默默看着自家妻子說話的中島光雄這才開口，他向陽台的方向使了一個眼神，那邊很配合的就有了一點點動靜，是門合上的聲音。他搖着頭，寵溺地笑着，“我們尚醬這孩子……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你給的幸福，她得願意要才行。這我們管不着。”
“噓——豆腐羹，你真的是，這種時候怎麼突然就暴露我呢！”中島尚背對着陽台的玻璃門，一邊掉眼角的淚珠，一邊低頭數落着豆腐羹。
她才沒有想要偷聽。
是因為剛剛豆腐羹在門外一直哼唧，被她聽見了，才去開門。媽媽的話就這樣傳入了她的耳膜，攻擊了她的淚腺。豆腐羹看到她的眼淚，着急地用爪子扒拉着被她隻開了一個縫兒的門，吧嗒吧嗒的，引來了爸爸的注意，她才趕忙把豆腐羹拉進來。
嗚嗚——
豆腐羹有些委屈地往中島尚的懷裡蹭。她趕忙把自己那份沒吃完的飯推開些，才低頭去擁抱住了豆腐羹毛茸茸的脖子。低低的呼噜聲還有剛剛媽媽說的話占據了中島尚所有的注意力，直到呼噜聲變成了有些不高興的低吼前搖，她才發現羽生結弦已經推開陽台門探了個腦袋進來。
“我可以進來嗎？”
汪——
中島尚還沒回話，豆腐羹率先回複了。那模樣，看起來不太像是同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