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在幾天的精神崩潰和幾次徒勞的嘗試後,蘭迪選擇放棄。
既來之則安之,她一不是什麼科學家,不懂這些時空理論不能幫助自己脫困,二她還求助無門。
那她與其費力地掙紮,不如安靜下來享受一點慢活。
這道理就像那什麼……強者從不抱怨環境?隻要心态好一切都好?
當然,更合理的解釋是她已經有點瘋掉了,哈哈。
現在蘭迪每天的生活是這樣的。
早上六點半,别無選擇地用同一個姿勢起床,面朝下,活一個宿醉樣。
她會梳洗一下,花大約半小時照顧屋子裡的各種植物們,這聽起來像無用功,但她相信隻要缺水半天就可能害死一棵植物。
然後她的貓(或者不是她的?)會慢悠悠地起床,這隻胖白貓,睡得比主人還晚,繞着她的小腿打轉,要求放飯。
放飯後她會出門,繼續探索周圍環境,假設自己在遊戲中,嘗試觸發隐藏的支線任務,看看是否能意外地回歸正常──這聽起來像另一個無用功,但人活着總是要有點希望嘛。
今天的環境探索任務進行得不錯,蘭迪已經弄清楚她所在的上東區大緻上哪瑞安全哪裡危險,就在她,呃,有兩次意外地提早從床上重新醒來之後。
那也是她意識到自我了結不會幫助她脫離時間循環的時候。
反正。
她可以在時間循環中很好地生活,隻要待在安全地帶,她的食衣住行就都不成問題。
此外,她還有貓!永遠不擔心無聊。她可以一天看一部電影,電影看完了看書,如果想出遠門,她可以看BBC拍的生态紀錄片。
完成了一天一次的自我安慰後,蘭迪走進沃爾瑪,打算買點香料、檸檬和魚做檸檬魚當晚餐。仔細一想,這個重口的飲食習慣、和她為何記得檸檬魚的食譜也許說明了一些事,但蘭迪能想起來的也就這麼多了。
她站在玻璃門邊,拿出耳機塞進耳内,把音量調到七十八。艾力克斯·桑普森年輕但帶着點沙啞的歌聲就像炎炎夏日裡的檸檬汁,對着她大聲唱某個女孩是如何用一個眼神讓她瞬間墜入愛河。
在她推着推車經過蔬果區時,一個和沃爾瑪頗格格不入的男性背影意外進入她的視野。
男人穿着長度過膝的黑色毛呢大衣,不知何故選擇站在西瓜攤前發呆,手裡還握着一根生到發青的香蕉。
蘭迪隻一眼就知道這家夥不屬于這裡。
看看那頭黑發,發質太好了,不可能是幾十塊的洗發水能養出來的,發型也梳得一絲不苟、油光水滑。
還有那雙棕色皮鞋,閃閃發亮,幾乎沒沾上泥污。
更别提他的合身西褲──說真的,有誰會穿這樣的衣服來沃爾瑪買西瓜呢?
怕不是誰家少爺第一次自己出門買水果跑錯棚了吧?蘭迪好笑地,抱着看戲的心情,從後方由下往上再往下地打量少爺的背影。
身材比例無懈可擊,厚重的毛呢大衣不能掩蓋他肌肉發達的事實,尤其是他飽滿的二頭肌和寬厚的肩膀。
而且他不會挑香蕉。真的。他不會。
蘭迪盯着那根發青的香蕉,決定忍住。
她是誰,能主動上前幫少爺糾正他的錯誤?哥譚的有錢人們根本就是另一種生物。在這個垃圾城市裡要是有錢,要嘛是富超過三代的老錢貴族,要不是通過不正當途徑,比方成為黑手黨老大,或開一間有很多企鵝的俱樂部。
而不論前者後者,蘭迪都不想接觸。所以她會繞過這個有錢人,去拿她想要的檸檬,回到她的時間循環中,繼續她日複一日的生活。
就在蘭迪越過這個香蕉男,準備去秤重的時候,香蕉男擡頭了。
短暫的兩、三秒内,他們四目交接。
那是──那是一種體驗。蘭迪無法具體描述在這短短的兩、三秒鐘内,她的情緒上和小心髒都經曆了什麼,但她更不想将其稱之為驚豔或一見鐘情,那麼剩下的選擇就隻是平實地描述她看見了什麼。
那個穿着黑色厚毛呢大衣和鐵灰色西褲的男人,他有蘭迪此生見過的最明亮的深藍色眼睛。
這家夥是個英俊的男人。那種隻要你見過一次,往後餘生都将魂牽夢萦的英俊男人。他的黑發柔順服貼,肌膚是淺蜜色,優雅的五官、方正的下颚,微妙的壓迫感和隐隐約約的疏離,所有細節都說明了這男人要不是久居上位者,要不是天生的貴族,或二者皆是。
而重點是他的眼睛。
深情、深邃且富有情緒的藍眼睛。
他看着她的方式就像他們已經認識了一輩子。
蘭迪猛地回過神。
……她在幹嘛?盯着一個路人看到幾乎失去理智,隻因為對方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英俊的男人(好吧,也許不真的是這輩子,考慮到她現在記憶力不大好)。
這真丢臉,而且粗魯,她的自制力應該比這要更好才是。
清醒點蘭迪!想想你在哪兒,看在聖蝙蝠俠的份上,你在哥譚。
這家夥可能又帥又富有,但他也可能是個不為人知的殺手或精于僞裝的瘋子,為雙面人或黑面具之類的S級惡棍工作。最好還是快點遠離。最好别盯着對方仔細看。
一旦想起哥譚能有多危險,蘭迪就清醒過來,抓起裝滿檸檬的袋子快步走向結賬區。不想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某個帥哥兩眼就被謀殺,哪怕她到了明天又會活過來。
謀殺這種事經曆兩次就夠了,蘭迪認為自己不需要死得更多。
出于全然的尴尬、和對任何可能發生的事的畏懼,蘭迪在離開時還繞了點路。她一直很緊張,以至于她到家後才發現自己隻買了很多檸檬,忘了買魚。
…………
那天晚上蘭迪終究是沒能吃上檸檬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