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迪注意到,這男人不是個表情豐富的人,多數時候他不是面無表情、就是皺眉,而他鋼藍色的眼眸深處萦繞着的憂郁隻是加深了這方面的印象。
他的身上還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蘭迪認為,那是明星臉帶來的熟悉感,因為他一半長得像暮光的男主角,一半像克裡斯蒂安·貝爾。
“那麼我會慶幸自己碰巧遇上哥譚所剩無幾的良知。”布魯斯說,同時舉起手裡的洗衣盆,“要是不麻煩的話,我也想借用你的烘衣機。畢竟我總不好穿着你的浴袍離開。”
蘭迪懷疑地看着洗衣盆,那裡頭現在堆滿布魯斯換下來的黑色衣物。
坦白講,她不認為那些衣服該被放進任何一台洗烘一體機内……瞧着就是會在烘幹後縮水變形的樣子。不過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她也就聳了聳肩,擡手指路。
“洗衣房在角落。需要什麼,打開洗衣機上頭的櫥櫃,用品都在裡頭。”
“呣。”布魯斯發出一個可疑的咕哝聲。
“……你沒問題吧?洗烘機會用吧?”
“呣。”
不知何故,蘭迪就是懷疑布魯斯不會用洗烘機。
可話又說回來,不過就是洗烘機,能有多困難?既然布魯斯能在大企業擔任要職,照着洗烘機上頭的選項指示操作不可能難倒他。不可能有人不會用洗烘機吧,不可能布魯斯不會用洗烘機吧。
布魯斯不會用洗烘機。
當布魯斯神色自若地走出洗衣房時,蘭迪是真沒想過他能把洗烘機搞到故障。果真是個人才。
他就走出來,穿着蘭迪借給他的、不知何故出現在她衣櫃内的特大号黑色浴袍,還有一件也許是前男友?留在這兒的灰色棉質運動褲。
“介意我坐在這?”布魯斯問,指着沙發右側。
蘭迪坐在左側,正在給小黑貓梳毛。她目測了下沙發的大小,覺得可以容得下她和一個成年男子沒有問題,就點了點頭。
小黑貓趁機翻身滾了一圈,逃脫蘭迪的魔爪。
“哎!你毛還沒梳完呢!”蘭迪喊。
小黑貓才不理她,一溜煙鑽到布魯斯腳下尋求庇護。
蘭迪不高興地瞇起眼,瞪貓。才不過兩小時左右,小黑貓對布魯斯的态度就從警戒低鳴變成現在的求保護。見風轉舵使得可真好,忘恩負義的小混蛋。
布魯斯輕輕笑了下,低頭伸出手,有技巧地撫弄小黑貓兩耳之間的皮毛。
小混蛋快樂地呼噜起來。
“沒想到你記得我。”布魯斯說。
“……你們認識?”蘭迪的目光在布魯斯和貓之間來回。
布魯斯看了她一眼。“是我們認識。”
那這就很尴尬了。
蘭迪盯着布魯斯,内心驚慌失措,正打算替自己的失誤找個借口。
“不過我猜你沒記得我的臉。”布魯斯又說,“那隻是件小事。三周前,沃爾瑪的水果攤,你幫我挑水果。”
蘭迪皺起眉,裝出努力回憶的模樣。當然她什麼也想不起來。她的三周前和布魯斯的三周前可不是同一個三周前。
“那還真的是件小事。”她尴尬地附和。
布魯斯笑了下。“所以我想你不記得也挺正常。一般而言,人們不會記住隻見過一次的路人。”
蘭迪迫不及待想轉移焦點。“原來你會笑。”
布魯斯的笑容馬上消失。“我當然會,我時常笑。”然後他皺着眉抱怨:“為什麼你們都講一樣的話?”
蘭迪真想拿面鏡子給布魯斯。她差點這麼做了。
這時,洗烘機開始發出代表故障的哔哔聲。
蘭迪筆直地盯着布魯斯的雙眼。
“……我從沒說過我會用洗烘機。”布魯斯小聲說。
他們花了點時間研究洗烘機。幸好問題算不上大,主要是衣物重量分配不均,和塞在襯衫前口袋内的手帕忘了拿出來、結果塞住出風口。
蘭迪甚至不知道現在還有人在用手帕。她把手帕怼進布魯斯攤開的掌心中,忍不住想念他一句。
“你剛才在我問你會不會用洗烘機的時候,你說你會。”
“呣。”
就是這個聲音!蘭迪憤怒地橫了一眼刀過去。早知道就該聽信自己的直覺,這個咕哝聲盡管聽着像是“嗯嗯明白”,實際上卻是“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用價格低于一千五百美刀的洗烘一體機,救我”。
“要是‘明天’你再來借我洗烘機用,我肯定不讓你自己操作。”
“明天?”布魯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