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頭看向小光,面上的笑容收斂,鸢眸低垂注視着她。
“什麼地方都能睡着……”
他面無表情地拿起一旁的外套給小光披上,礙事的帽子摘掉,散落下一直兜住的長發。
連接電視屏幕的遊戲機關掉。
太宰治百無聊賴地翻出手機玩貪吃蛇。
“哥哥……”
夢中的輕聲呢喃響起。
太宰治側一下頭,看向小光。
熟睡的少女縮在充滿兄長氣息的外套裡,夢裡也小聲念着他。
他收回視線,右手落在小光身上,輕拍着安撫道:“睡吧。”
窗外的陽光照向沙發上的兄妹。
他們縮在小小的角落,一如過去幾年兩人相依為命流浪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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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太宰治靠坐在沙發的一側扶手,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書。
“哥哥……兄長大人?”時子山小光揉着眼睛,慢慢坐起身,披蓋在身上的外套滑落到沙發下。
她疑惑地彎腰撿起太宰治的外套,左右看去尋找熟悉的身影。
“兄長大人!”
太宰治平淡地應一聲,翻過一頁書,眼睛也不挪一下道:“剛剛做夢了?”
小光抱住懷裡的外套,歪頭想一下道:“好像是?”
努力回憶一下。
她開心道:“我夢見兄長大人了!”
“哦?”太宰治語調微揚,饒有興緻道:“夢見我什麼了?”
該不會是又要抱怨他什麼吧?
“我夢見兄長大人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小光挪過去拱向太宰治,漂亮的眉目彎彎,笑盈盈開心道:“是我一直都很想要的!”
他歪一下頭,書脊抵住臉頰,故作回憶道:“嗯?我去年有送你生日禮物嗎?”
“當然有!”小光有點着急,道:“兄長大人不記得了?你送我寄居蟹了!”
一隻很小的寄居蟹。
現在小光還把它養在水箱裡,每天都有按時喂食。
“是嗎?”太宰治驚訝一下,笑道:“我不記得了。”
小光有點失望地低頭道:“怎麼這樣……”
一年前時子山小光生日的時候,她還不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因為先代首領的命令,她和太宰治被迫分開兩個月,好長時間都沒有見面。
好不容易借着生日這一機會出門,身後還要跟着七八個黑手黨,名為“保護”實為“監視”地行動。
“兄長大人真的不記得了?”
她小聲地問道。
那一天也是在鶴見川,太宰治的身體泡在水裡沉沉浮浮,聽見小光的聲音由遠及近地靠過來。
他慢吞吞地爬上岸,從外套口袋取出一隻小寄居蟹放到她的手心。
“這是兄長大人送我的禮物嗎?”當時隻有十二歲的時子山小光高興地捧着手心裡的小寄居蟹,止不住感到開心。
她一直想要養一隻寄居蟹。
隻是以前他們流浪的地方都沒有大海。
小光隻知道寄居蟹是喜歡給自己找殼、找“家”的小動物。
“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我口袋裡的,”渾身濕透的十四歲少年甩一甩袖子,無所謂道:“你要是覺得麻煩就扔回河裡去吧。”
小小的少女攏住手心裡的小寄居蟹,精緻昳麗的眉目止不住開心,燦爛開懷地笑道:“我才不扔掉它,這是兄長大人送給我的!”
太宰治瞥她一眼,收回視線道:“随你喜歡吧。”
“這是兄長大人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哦!”
小光開開心心地舉起手裡的小寄居蟹,得意地炫耀起來道:“你們沒有吧?”
先代首領派出的守衛沉默不應,她也不甚在意。
“從今天起,你就是小花了!”
小光摸一摸小寄居蟹的外殼,喜滋滋道:“小花小花,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哦。”
曾經一直生活在大海的寄居蟹,一朝從太宰治轉到小光手裡,從此過上有大水箱、細沙子,不愁食物、不愁安危的富足生活。
“我一直都有好好照顧小花,”小光扁一扁嘴,有點低落道:“但兄長大人已經不記得了。”
倚靠着沙發的少年無奈歎一口氣坐直身子,纏繞着繃帶的手心擡起落在小光頭頂,道:“騙你的,我沒忘記。”
要真的是無意間沖進口袋裡的寄居蟹,他可能會忘記。
但送給小光的寄居蟹是太宰治去橫濱附近的海灘找的,呆呆笨笨和她一樣看見人都不知道跑。
“那兄長大人還記得我為什麼想要寄居蟹嗎?”
小光緊緊拽住他的衣服,執拗堅持地看向他。
太宰治輕笑一聲,垂眸道:“因為某個小笨蛋海鮮過敏,總是看着我吃蟹肉,心裡不忿,想着不能吃,養一隻也是好的。”
“也沒有不忿啦,”小光嘟嚷一句,眼角眉梢止不住高興,道:“隻是想要養一隻兄長大人不能吃的螃蟹。”
太宰治輕哼一聲。
他家的笨蛋妹妹如同柔軟脆弱的寄居蟹,沒有堅硬的外殼保護,無法獨自在外界生活。
可寄居蟹不會知道,它所依賴的“殼”隻是虛有其表。
布滿裂痕。
随時可能破裂。
“殼”能做的,隻有在自身徹底碎裂之前,暫且庇佑一下内裡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