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蘭嘉垂着頭,陳朝看不清她的神情,隻是眼看着她将手抽從他手掌中抽了出去,他的手還在原處,手心卻空落落的。
“方才碰過花草,手還髒着呢。”
才抽走的手又被人牽住:“無妨,回去一道洗吧。”
牽着任蘭嘉的手,緩步而行,四周戒嚴森嚴的侍衛和屋檐上隐藏的暗崗都沒能躲過陳朝的眼。
白日兩個侍衛的話猶在耳邊,他之前從未在意過她身旁的侍衛,如今想來,受龍衛教導的,隻怕不隻是她身旁的侍衛首領一人。
旁人的侍衛身手不俗,他也許會猜忌一二,但是她,又能做什麼呢?要不是有這些侍衛,隻怕那日她已兇多吉少。
身側的人牽着她的手越發的緊。炎熱的天,相握的掌心很快就出了汗,不管是粘膩的掌心還是心中的煩躁都讓任蘭嘉皺了眉。
郁燥之下任蘭嘉的腳步都快了不少。陳朝察覺到了,不由側目,但隻見到她的側顔。終于回到了院中,任蘭嘉迫不及待将手抽了回來。
“慧心,備水吧。”
侍女們捧着兩盆水進門,任蘭嘉白瑩的手在水中洗了又洗,眼看着手都被搓紅了,一隻大掌探進盆裡将她的雙手拿出,一旁的侍女遞上帕子,高大的男人接過,很自然用細軟的帕子輕柔擦拭着她的雙手。
“手都搓紅了,是碰了什麼花草,這般用力搓洗自己。”
才擦拭完一隻手,在即将換手時,任蘭嘉接過他手裡的帕子。
“尋常花草罷了。”
手中驟然又一空,再見她将那塊帕子放到托盤上,又拿了一方,陳朝眼眸一眯。在尋到她後,她就一直沉默不語,别說叫他夫君了,眼下連他拿過的帕子都如此嫌惡,陳朝怎麼能察覺不到。
此時素念帶着侍女将膳食端了進來,膳食素淨,桌上隻擺了一副碗筷。
”怎麼隻有一副碗筷。”
素念瞥了一眼已經轉身往軟榻方向走的纖細背影。
“王爺,王妃已經用過膳了。”
以往便是她用過膳,也會坐在他身側陪着他。而此時,她已經坐到軟榻上,還眼神都未分他一眼從一旁的幾上拿了一冊書。
素念擺完膳後就帶着侍女們退下了,屋子裡一時間陷入寂靜。
任蘭嘉泰然自若,陳朝卻食不下咽。隻用了幾口,他就放下手中的銀箸起身朝軟榻走去。聽到他的腳步聲軟榻上的人頭都未擡,隻是繼續翻看着手中的書。
軟榻不及長公主府的寬大,隻容得下一人。陳朝俯下腰,将軟榻上的人攔腰抱起,驟然騰空讓任蘭嘉驚呼一聲:“你做什麼?”
抱着她的人充耳未聞,旋了個身,自己坐到了軟榻上,随後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擁在懷中。因為薄怒,她的雙頰泛起紅暈。
“可是生我氣了?”
陳朝雖不懂男女情愛,但他母親與父親使小性時和她眼下差不多。她受了那麼大驚吓,自己卻不在她身側,她氣他也是應當的。
“子山中了毒,朝堂和宮中都得有人鎮着,我抽不開身。眼下京中諸事已定,這幾日我便不回京了,就在這陪着你。”
陳朝盡可能放柔了音調,生怕大聲點懷裡的人就會落淚。在朝堂中一向說一不二的攝政王何時這麼低聲哄過人,他以為自己這是在哄人,在任蘭嘉聽來卻是施舍。
諸事已定,才得空來陪她幾日。所以不僅是那個小皇帝,諸事都比她重要了。任蘭嘉目光變冷。
“我明日便去雲留山,京中諸事離不開你,你明日便回吧。”
陳朝此行是本是要帶她回京的,見她睡夢中都還流着淚,才想着陪她在莊子上住上幾日散散心。眼下聽到她要去雲留山,陳朝扣着她腰側的手一緊。
“刺客還未查明,逗留在外太過危險。先與我回京吧。”
“我有侍衛随行,我明日一早就走。成婚前,你說過的,婚後随我心意,便是去山上也無妨。”
陳朝怎麼也沒想到她會用婚前說過的話堵他。那時他隻想着把婚成了,将太後和陳國夫人應付過去。但他并非無情之人,成婚這些時日見過她的溫和娴靜,也見過她的溫柔小意,他的心哪還能還與婚前一般。
兩人抱在一處明明姿态極為親昵,但語調卻格外冰冷。任蘭嘉想做什麼無需任何人同意,她說這些隻是告知他一聲罷了。她想做什麼他還擋不住。
任蘭嘉本是這麼以為的,直到男人抱着她徑直一路出了院子,候在屋外的慧心和素念一時也弄不清這是做什麼,隻能跟在陳朝身後。而陳朝懷裡的任蘭嘉也皺了眉。“把我放下來。”
可不管任蘭嘉如何掙紮,男人始終都将她穩穩抱在懷中。侍衛們早就發覺異樣,但面對沉着臉一言不發的攝政王,還有他懷裡的人,他們面露猶豫看向了慧心。
慧心跟在陳朝身後幾步外,輕微搖了搖頭,侍衛們見她搖頭默默收回了已放在劍鞘上的手。
一直守在外院的青雲耷拉着臉,這回回京他必然躲不過一頓打了。内心煩悶索性便撿了個根樹枝在地上畫着圈。畫了一個又一個,随後他聽到了内院門被打開的聲音。擡頭瞧,他的主子懷裡抱着王妃呢,隻是他主子的那張臉如今看着比黑夜都陰沉。
“備馬車,回京。”
青雲瞬間從地上彈起。
“是。”
這幾日,青雲一直警剔着,生怕刺客卷土重來,所以馬車和馬匹一直備在大門外。
陳朝從大門踏出,馬夫已經架着馬車到大門外,青雲跑了幾步,放好了馬凳,掀開了車簾。
抱着人彎腰進了車廂,一直掙紮的人進了車廂卻不動了。陳朝将人安置在自己腿上,垂眸看,卻隻對上她那雙幽深的眼眸。她在看着他,但眼眸裡沒有絲毫情緒,陳朝眉心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