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秋風起,拂來幽幽的桂花香,入眼的滿院的如火楓葉還有庭院中悄然綻放的各色菊花。
不冷不熱,正适合辦宴的時節,長公主府閉府多年後第一回辦的戲宴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戛然而止。任大夫人和任三夫人安撫着受了驚吓的女郎,把她們一一送上了歸府的馬車。後宅客院的屋檐下,兩個身型纖細的女郎闆着身子并肩而立。
一人茫然,一人抿着嘴一臉倔強。
任蘭昭看着緊閉的屋門,茫然又無措,心中暗念:這下完了,惹大禍了。她偷偷瞥向身側的人,扯了扯她的袖子:“芙蓉姐姐,她不會有事吧。”
葉芙蓉冷哼一聲:“死不了。”
死自然是死不了的,但有人吓壞了。
屋子裡,溫聞煙臉色都白了,看着府醫給榻上的人把脈,焦灼到都快将手中的帕子絞爛了。
榻上的人已經換了幹淨的衣裳,臉色雖不大好看,但還算鎮靜。還笑着安撫溫聞煙:“嫂子,我無事,不用擔憂。”
溫聞煙怎麼能不擔憂。這可是她小姑子,婆家千嬌萬寵的女郎。這與她出來一次,就跌進了湖裡。還好今日都是女郎在,伺候的也都是侍女。救她上來的也是侍女。如果有郎君在,這名節可就毀了。
府醫收回手:“這位女郎無事。嗆了幾口水,我配個清肺的方子,服幾貼便可。”
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溫聞煙大松一口氣。一直坐在軟榻上未說話的任蘭嘉看向慧心,慧心心領神會帶着府醫去配藥了。
溫聞煙坐到榻上,牽住了沈莫如的手:“怎麼會跌進湖裡呢?”
沈莫如一隻手攥緊了身下的被褥,輕輕咬着下唇,眼裡透出一絲糾結,偷偷瞥向了任蘭嘉。一副欲言又止又不敢說的模樣,任誰看了,都知道她這是受了委屈。溫聞煙見到小姑子這副模樣,也是心中一緊。
任蘭嘉溫和一笑:“沈姑娘,别怕。同我說說。”
沈莫如抿了抿嘴,低聲道:“王妃莫怪罪三姑娘,水榭中人多,三姑娘身型不穩,才不小心撞到了我的。”
溫聞煙聽到這話,下意識看向任蘭嘉,任蘭嘉臉上的笑意更柔了。
“今日設宴,是下人思慮不周。這水榭的欄杆終歸太矮了些。這蘭昭自小又毛毛躁躁的,讓你受驚了。蘭昭那我自會讓她母親罰她,讓她好長長記性。前些時日,宮裡剛送了整副波斯進貢的紅寶石頭面。我喜素淨也戴不上,一會沈姑娘回府的時候帶上。就當壓驚了。”
任蘭嘉語氣淡淡的,言語中也有息事甯人的意味。溫聞煙心中有些複雜,一邊是好友的妹妹,一邊是自己的小姑子。
溫聞煙左右為難之際,沈莫如笑笑:“王妃您太客氣了,我怎麼好收您的頭面,三姑娘也不是有意的。無妨的。”
沈莫如雖這麼說,但任蘭嘉還是道:“收下吧。你衣裳也毀了。前幾日江南的莊子還送了不少時興的料子過來。素念,囑咐人都裝上,一會一起送到中書令府去。再裝些雪燕,讓沈姑娘潤潤肺。”
波斯進貢的珠寶,本就珍稀。更别說整副的紅寶石頭面了,這可是買都買不到的。
溫聞煙真以為小姑子是不小心被任蘭昭撞到的。面對任蘭嘉誠意滿滿的賠禮,她捏了捏小姑子的手。沈莫如垂下眼眸,掩蓋住了眼眸中的情緒。
“既如此,那莫如就收下了。王妃也莫責罰三姑娘了。她不是有意的。”
解釋一回,可能是真心替人遮掩,解釋兩回,那就是有意提醒。任蘭嘉的笑意不達眼底。
“沈姑娘好生歇一會,喝了藥再回去。”
任蘭嘉出門時,兩對遙遙落在門上的眼神立馬收了回去。有些松懈的身軀繃緊。素念攙扶着任蘭嘉,任蘭嘉面無表情從兩人面前路過。
“都跟我來。”
正房内,死一般的沉寂。侍女們都退下了,軟榻上任蘭嘉閉着眼揉着眉心,屋子中間兩個女郎垂着頭不自覺吞咽了一口口水。
一個侍女悄然推開房門,走到任蘭嘉身側,低語道:“王妃,三夫人在外呢。她和大夫人将各府女郎都送走了。問三姑娘呢,還問沈姑娘如何了。”
任蘭嘉掀開眼簾:“與三叔母說,沈姑娘無事,一會就回府了。讓她們也先回去吧,就說我想留三妹妹住幾日,過幾日再讓人送她回府。”
“是。”
侍女走了,屋子裡又陷入沉寂,任蘭昭閉了閉眼,似乎鼓足了勇氣,邁了一步。可她剛邁上前,她的手腕就被人拽住。葉芙蓉踏步上前,面容堅定。
“表嫂,都怪我。是我把那個沈莫如踹下去的。你要打要罵都沖我來,實在不行就把我送回涼州吧。”
葉芙蓉梗着脖子,一臉倔強和無懼。任蘭嘉挑起眉眼看向她,任蘭昭也咬了咬下唇走上前:
“二姐姐,我也有錯。是我伸腳絆她了。你别罰芙蓉姐姐,罰我吧。”
明明是領罰,兩人卻争先恐後。任蘭嘉看着堂下兩人,笑了。笑得很開心。
葉芙蓉和任蘭昭愣住了,任蘭昭心中更恐慌了,完了,二姐姐被氣壞了,都笑了。
“誰說我要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