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和郎走後,任蘭嘉靜思了片刻,她如今懷着身子,下頭人甚少拿瑣事煩她。因此任蘭昭被人定國公世子纏上的事也無人來報她。
而方才他又說盛鈞行是他推給祖父的,他既然能把任蘭昭的婚事也算計進去,又怎會眼睜睜看着任蘭昭被太尉一派的人癡纏,尤其是盛鈞行被追殺生死難料之下。他真不怕任蘭昭被定國公世子糾纏上?
算算時間,定國公世子纏上任蘭昭的時機,正是盛鈞行被追殺不知蹤迹的時候。
任蘭昭即将及笄,婚事迫在眉睫,而盛鈞行此時又生死難料。他的未來連襟,他怎麼可能馬虎,這時候定國公世子出現了,定國公世子隻怕是他為任蘭昭選下的備選夫婿,是他推出來擋路的,也是選好的後路。
對上那雙探究的雙眸,任蘭嘉勾唇一笑:
“我不過胡猜的,那不成真是?”
任蘭嘉眉眼柔和,帶着一絲疑惑。仿佛方才她問那句話時的正經神色是他的錯覺。陳朝收回眼神,也未正面回應她,隻是道: “你眼下安心養胎便好,其餘事你無需憂心。”
成婚後,他似乎隻把她看成了一個隻會誦經祈福,不理世事,嬌養在後宅便可的夫人。他無需她打理内宅,也無需她與外頭的後宅婦人結交,更從不主動向她提及朝事。任蘭嘉垂下眼簾。
她雖無心朝事,但他身在其中,如今被駕到這個位置更是沒有絲毫退路。她怎麼可能全然不在意。
她無心什麼心計謀算,唯有殺而已。
眼下他遊刃有餘,占盡上風,她才事事不理。若哪日失了成全,她不介意殺些人。即便未來某一天想動他的是龍椅上的那個好侄兒,她也照殺不誤。
鳥盡弓藏,說不準就有那一日,而從母親抛下她,選擇救那好侄兒時,她就想殺了他。
陳朝不知身側人心中所想,隻見她垂下眼眸,心緒不高的樣子。他微歎一口氣,将她攬在懷裡。
“朝堂之事繁雜,人心叵測。但不管如何,我都會護你,護任府周全。”
懷裡的人因為隆起的小腹,如今不能圈住他的腰,隻是靠在他懷裡點點頭。
“我相信夫君。”
次日,正是除夕大年夜,一貫早起的男人也難得陪着自己的夫人在榻上賴了一回床。幔帳被掀起挂在床柱上,側着身子趴在男人胸膛上的任蘭嘉眨着眼睛看着從窗柩外透進的金黃陽光。
下了幾日的雪,今日居然出了陽光。
因為怕出門會滑倒,任蘭嘉已經被拘在屋裡好幾日了。雖說她習慣了呆在房裡,但在這寒冷冬日見到陽光還是有些蠢蠢欲動的。
“夫君,我想出去走走。”
男人閉着眼眸。
“好,一會用完午膳我陪你去花園走走。”
任蘭嘉的指尖在他的胸膛劃了幾下:“我想出府逛逛。”
眼眸睜開,陳朝整個人還泛着慵懶。他垂眸,隻能看到她的頭頂。
前幾日和魏棕聊完朝事,魏棕閑來無事和他聊起了家常。魏棕說他夫人懷孕時,以往脾氣甚好的人,像變了個人,心思多變又敏感。時不時就哭,還會發脾氣,折磨得他夠嗆。說完,魏棕還幸災樂禍問他,任蘭嘉是不是也如此。
他的夫人,除了那次遇刺後,和他鬧了一番脾氣,此後都是安安靜靜的,而他們的孩兒也甚懂事,在腹中沒有折騰母親。因此魏棕體會的那些,他從未體會過。
一向溫婉無欲無求的人,難得提了個要求,自覺陪她甚少的陳朝心生憐惜,揉了揉她的頭頂。
“好,今日除夕,街上熱鬧。我帶你出去走走。”
府裡就如今他們兩個主子,又無長輩在堂,葉芙蓉也在幾日前被太後接進了宮了,他們想做什麼自是無人拘束。
起身後,任蘭嘉就笑意盈盈心情甚好的模樣,陳朝見她如此也帶着笑意。素念初還疑惑,得知男主子要帶主子出去逛時,素念也咧嘴一笑,掏出了早就備好的胭紅色錦緞為底赤金絲繡制的瑞獸錦裙。
衣裙不管是顔色還是繡樣都是喜色滿滿的,襯了這年關的景也是對于未出世小主子的祝福。任蘭嘉眉眼微轉,素念已經捧着衣裙到她眼前了。
素念眼巴巴看着她,慧心也适時開口。
“今日除夕,難得熱鬧。王妃要不試試,素念她們花費了不少心思。”
任蘭嘉從屏風後換好衣裙出來時,侍女們都眼睛一亮,而坐在榻上的男人也擡了眼眸。
她肌膚白皙,平日慣穿白衣,如今難得穿一回紅衣,清眸流盼之下豔麗驚人。陳朝仿佛回到了那夜新婚夜,她也是這般,精巧的面龐,卻有着一雙純淨的雙眸。
稍顯厚重的衣裙,遮住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發髻還未梳起,烏發披散着,偏着頭看他,露出修長的脖頸。陳朝心一動,過去攬住了她的腰。
侍女們隻見到男主子走到主子身側,攬住她,不知道低語了什麼,隻見她們主子瞬間紅了臉龐,眸含秋水,瞪了她們男主子一眼。
男主子不怒,反而朗聲笑了兩聲。
男主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甚少這麼笑過。侍女們雖不知為何,但見到主子們恩愛,也都抿嘴笑了。
用了午膳,侍女給任蘭嘉披上了雪白的絨毛鬥篷,身穿黑色大氅的陳朝牽住了她的手,帶着她往院外走去。
馬車早就備在了二門上,馬車裡青雲還特地鋪上了厚厚的軟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