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也驚醒了大半上京城中的人。
金吾衛,京兆衙門,各衛禁軍都出動了。
魏棕帶着千牛衛趕到的時候,整個太尉府已被人重重圍住,場面極度混亂。魏棕在人群中找到了徐弘時他的臉已經被濃煙熏黑,臉色更是陰沉。徐弘周圍來來往往都是拎着水桶試圖救火的金吾衛。
“徐弘,這到底怎麼回事?”
今夜正好輪到魏棕在宮中值夜,沖天大火在宮中都看到了,而且也驚醒了宮中的太後和明豐帝。
徐弘陰着臉:“遲些再說,先讓你的人救火。”
負責值守安仁坊的金吾衛在塔樓上發現火苗時就組織人趕來了,不到一刻鐘,大火就吞噬了整個府邸。等徐弘趕到時火勢已經徹底不可控了,這不是簡單失火隻有加了助燃物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魏棕臉色也不好看。陳朝出京前把上京城的安危交代給了他們,可這才幾日就發生了這樣的大事。
“太尉還有孫尚書呢?出來了嗎?”
徐弘搖搖頭:“隻逃出了一些下人……”
魏棕心裡咯噔一下,這樣的大火,若沒有在第一時間逃出來,那多半懸了。
這是出大事了。
“先趕緊救火吧。”
魏棕帶着千牛衛加入了救火行列,徐弘也拎起了水桶。就在徐弘打算邁步時,他身型一頓,猛然轉頭。但視線中隻有嘈雜混亂的人群。
幾條街外,一隊禁軍身着甲胄敲開長公主府的大門。青雲腳步匆匆就進了正院。
正院裡燈火通明,青雲一路無阻就進了正房。正房裡不僅任蘭嘉在,陳國夫人和葉芙蓉都在。她們都披散着頭發,顯然都是已經入睡卻被吵醒的。
青雲進門匆匆行了一個禮,徑直說明來意。
“老夫人,王妃。太尉府失火了,大部分金吾衛和禁軍都去救火了。太後娘娘擔憂京中不安全,派了禁軍接您們進宮。”
陳國夫人捂嘴:“怎麼會是太尉府呢?”
陳國夫人也是被嘈雜的聲音吵醒的,醒來就見到守夜的侍女一臉驚恐,侍女告訴她幾條街外燃起了大火。侍女也隻是見到了火光,也不知道具體是哪處府邸失火。陳國夫人急忙喚醒了葉芙蓉,又趕到了正院。正和任蘭嘉說着要不要派人出去探探情況,青雲就來了。
失火隻是其一,若真是有人借機作亂可如何是好。陳朝出京,府裡如今隻有她們幾個女眷,連個鎮宅的男人都沒有。
陳國夫人把視線落在任蘭嘉身上,任蘭嘉看着似乎有些疲憊,她揉了揉眉心。
“聽母親的。”
陳國夫人看向青雲:“收拾收拾,進宮。”
行裝可以慢慢收拾,但人得先護送進宮。任蘭嘉抱着讓哥兒和陳國夫人還有葉芙蓉擠在了一輛馬車裡。禁軍,兩府侍衛以層層包圍之勢護送着馬車一路往皇宮去。
路上,葉芙蓉偷偷掀開過車簾。她沒見到火但卻見到了濃濃的黑煙。一向爽朗的她難得沉默了。這濃煙讓她想起了涼州,涼州城曾經也失過這樣的大火,是蠻人派人偷偷燒的。
涼州城的大火是因為兩族和兩國之間的戰争,上京城中這又是因為什麼?
葉芙蓉曾經覺着上京城比涼州好,繁華有許多新奇玩意,可呆了近一年,她開始想念涼州了。上京城中的人心太複雜了,規矩太多了。她想念涼州了,想念涼州的純粹。她也想她阿爹了。
馬車中,所有人都沉默着,就連讓哥兒也窩在任蘭嘉懷裡安靜睡着,颠簸的馬車和外頭的動靜都沒有吵醒他。
進了宮,太後身邊的女官就候在宮門旁。
“老夫人,王妃,表姑娘,太後娘娘叮囑奴婢帶您們先去歇息。太後娘娘知道王妃喜靜,命奴婢們将紫雲閣收拾出來了。老夫人可與王妃一同住在紫雲閣内。”
往日陳國夫人進宮都是住在太後的宮殿中,如今安排陳國夫人與任蘭嘉同住,也是知道陳國夫人放心不下孫子。
陳國夫人:“好,太後娘娘呢,睡下了嗎?”
女宮擡頭看了眼高聳的宮牆,搖了搖頭。
太後不在寝殿,反而在這深夜時分登了宮牆。
任蘭嘉仰頭看了眼宮牆,站在宮門處看宮牆,除了那一盞盞高挂的燈籠還有火把,什麼也看不清。任蘭嘉把讓哥兒交給了陳國夫人。
“母親,您先帶讓哥去歇息吧,我上去看看皇嫂。”
任蘭嘉誰都沒帶,拖着裙擺獨自一步步踏上階梯。
宮牆很高,階梯很多。可等一步步往上走終于站在宮牆上時,一切豁然開朗。整個上京城盡收眼底。
寬闊,整齊但也擁擠。
一場火,驚動了大半個上京城的人。可站在宮牆上俯瞰才發覺,失火的府邸隻占據了上京城中小小一偶。能引起這麼大動靜,無非就是因為這府邸中的人身份有所不同罷了。
秋風瑟瑟,動吹動了任蘭嘉的裙擺,任蘭嘉走到太後身側。她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站着。
太後的視線沒有落在失火的太尉府方向,她看的方向更遠。
太後: “我第一次登宮牆還是你母親帶我來的。那時候你皇兄剛登基,我剛接掌了鳳印。你母親帶我登了宮牆,俯瞰了整個上京城。她說:世人總覺着女子進了宮,從此就要被束縛在這宮牆之中。但又有多少人能知道,這宮牆之上是何風景。
宮牆之内,為的是争寵,為的是子嗣。宮牆之上,為的是天下,更是為萬民。她問我,是想做宮牆之内的皇後,還是做宮牆之上的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