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益州?”
年事已高的任老太爺此時才恍然記起這益州是自己孫女的封地,但出生後隻有她母親安甯長公主帶她去過一次,也從未在那居住過,怎麼會想着去益州。
任老太爺歎口氣,雖然他深居府中,長子和次孫回府什麼都未說,但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會想着要去益州呢?”
對着任老太爺,任蘭嘉的臉上始終帶着溫和的笑意。
“京中動蕩,兩黨相争,如今三公世家一派因失去太尉而亂了陣腳,但很快他們就會回過勁來。婚前,我也同您說過,我不在意王爺一心朝政,更不怕他樹立政敵。可如今,有了讓哥兒我也有了顧慮。我能深居内宅誦經祈福,但讓哥兒大了總是要有玩伴,結好友的。京中人人心複雜,手段繁多,我不想讓讓哥兒小小年紀就經受這些。雲留山上清苦,思來想去也隻有益州了。益州繁華,又有明德書院,況且又是我的封地,對讓哥兒而言是個好去處。”
任蘭嘉雖然不在任老太爺跟前長大,但他也深知自己這個孫女溫和性情下的執拗,若不然怎麼能小小年紀一去祈福多年,誰勸都不下山呢。
“王爺呢?他可同意?”
任蘭嘉:“祖父放心,為了讓哥兒他會同意的。”
任老太爺并不這麼覺着,這一去可就是千裡,不是像雲留山那般一日便能到的。
“打算何時去?”
任蘭嘉:“不急的,讓哥兒還小呢,受不起舟車勞頓。況且,再怎麼都要等三妹妹成婚,若不然,她怕是要跟我鬧了。”
提到任蘭昭,任老太爺也露出笑意。
“昭兒成婚,和邵也是要回京的。屆時讓他陪你一同去益州吧,明德書院那我有個老友在那,我本也有意讓和邵去他那求學。和你一起去益州倒也方便。避開這幾年,待聖上執政,便也就能安定了,你再回京也不是不可。”
任和邵如今已經在江南的青雲書院入學了,任老太爺說是讓他去求學到隻怕隻是為了任蘭嘉。任老太爺沒有反對,而是在第一時間就替考慮。任蘭嘉心裡清楚任老太爺對她的好,她也沒有拒絕。況且讓哥兒慢慢長大,身側是需要男性長輩陪伴的。觀海是好,但他總把自己放在下人的位置。
任蘭嘉:“三妹妹婚期未定,想來也還有幾月。到時候等三弟弟回來再定也不急。”
任老太爺點點頭,今日讓哥兒進府,他都還未見過,便想着去看看。去正院的路上,任老太爺幾番想開口,問一問自己孫女和陳朝到底怎麼回事,但最終他也還是沒問。
任老太爺上次見讓哥兒還是滿月禮時,時隔幾個月,任老太爺再見到讓哥兒,不由眼眶一熱。
太像了,讓哥兒長得太像他早逝的次子了。
讓哥兒正坐在任老太太懷裡,見到母親過來正撲騰着呢,對上了一張白發蒼蒼的臉,讓哥兒歪着腦袋,咿呀了一聲。任老太爺俯下身子,伸出雙手。
“曾祖抱抱好不好。”
讓哥兒絲毫不認生,張開了雙手。
任老太爺剛把讓哥兒抱在手裡,就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
“喲,還是個小胖墩呢。”
讓哥兒聽不懂曾祖說什麼,隻覺得那雪白的胡須他沒見過,好奇之下便伸手去拉。
一老一小親昵着,任蘭嘉坐到任老太太身側。任老太太牽着她的手說: “天色也遲了,要不今夜就留下來吧。”
任老太太本也是試探一問,沒成想任蘭嘉點頭應了。任老太太一喜,急忙吩咐嬷嬷:“還不快去收拾院子。”
正房裡的歡聲笑語到了夜深才散去,任蘭嘉抱着讓哥兒回了院子,任老太太則和任老太爺坐在一處說着話。
“嘉兒是不是受委屈了。你瞧瞧,嘉兒來了一日了,這麼遲都未曾回府,那頭都沒來個人說接他們母子回去。當初我就覺着這婚事不妥,這小夫妻新成婚濃情蜜意,等濃情蜜意散去才是過日子。嘉兒這性子,需要的能知冷知熱疼惜她的,攝政王,終究不是良配。”
任老太爺擰擰眉:“這話,不要在嘉兒面前提。嘉兒不似宜兒和昭兒,她心中有數。”
*
長公主府中,一個小厮蹑手蹑腳敲了敲書房門,然後推門進去。
“王爺……”
書案後的人擡眸,眸光冷漠,神色肅然。
小厮不由自主顫了顫身子:“王爺,表姑娘來了,說有事尋你。”
透過打開的房門,靜坐許久的陳朝才發覺外面的天色已然黑透,他沒有在意小厮說的表姑娘,而是問。
“王妃呢?回府了嗎?”
小厮搖搖頭,然後他就眼看着自己的主子臉色又沉了許多。
“下去吧。”
小厮一時愣住,但他也不敢再說什麼。隻能阖上門走到書房院落外。院外,葉芙蓉正踮着腳翹首以盼呢。
小厮歎口氣,走到她面前。
“表姑娘,王爺這會不得空,隻怕見不了你。”
目送葉芙蓉耷拉着肩膀無精打采離開,小厮又轉回院子,往偏房走去。剛推開偏房門,就聽到嘶嘶的抽氣聲。
小厮踏進偏房,偏房榻上青雲正趴着,一臉痛楚,痛楚所來之處正是他傷痕累累的屁股。
見過小厮進來,青雲側過頭。
“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伺候王爺嗎?”
小厮木着臉。
“青雲哥,王妃今夜未歸府。我瞧王爺臉色不是很好。”
“什麼?”
青雲不由彈起,結果牽扯到了傷口,讓他又哀嚎了一聲。
“讓人去任府問問,是不是發生何事了?”
現在的青雲就如驚弓之鳥,王妃和小主子再出點什麼事,他卻毫無察覺話,隻怕下次傷的就不是屁股了。
小厮:“可馬上要宵禁了,隻怕人派出去,也回不來。”
青雲本就蒼白的臉更白了,他有種預感,他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
暫時頂替青雲貼身伺候陳朝的小厮也更加小心翼翼,書房的燈亮了一夜,沒有得到吩咐小厮也不敢貿然進門,隻能在門外站着,站了一夜所沾染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一夜未眠還是隻是房裡的燈燃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