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度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幹嘛的,指了指桌上的東西,“慰問品,藥是宋濤迩的,粥是我的。“
陸暮西用自己昏昏沉沉的腦袋捋了捋,感覺自己生了個病,好像錯過了什麼大事,他後腦勺抵着沙發,懵懵地問:“……宋濤迩送的藥怎麼會在你手裡呢?”
“他說,讓外賣小哥送給你顯得很無情,正好我離得近,讓我順路來送送溫暖。”林度說。
“哦。”陸暮西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送來的溫暖,不知道在想什麼,“這粥是你熬的?”
嗯?
林度看了看那顯眼到不能更顯眼的外賣包裝,幹巴巴地眨了眨眼:“雖然,我很想說是,但此情此景下,是不是好像沒什麼說服力?”
陸暮西這才悠悠把眼神兒移到林度臉上,“哦,所以是純順路是吧。”,他半真半假地歎了口氣,扯了扯唇角,“要不是宋濤迩找你,我今天這溫暖就沒了呗。”
可能是生病的緣故,他心情莫名有點兒低落,所以語氣有氣無力的,笑得也很勉強,話音一落,就立馬沒力氣笑了。
屋裡突然陷入一片沉默,玩笑的話聽起來也顯得變了味道,更像是綿裡藏針的不滿。
陸暮西自己都聽得一愣,下意識朝林度看過去。
顯然她也感覺到了,臉上有些茫然,也沒說話,就直愣愣地盯着他。
陸暮西被看得心跳一絆,下意識從沙發靠背上坐直,張口要解釋:“我不是——”
下一秒就被林度皺着眉毛打斷了,“當然不是純順路了。”,她似乎有點兒奇怪陸暮西為什麼這個反應,把桌上兩個“溫暖”拖到他跟前,“你自己看看下單時間,到底誰先誰後?”
說完,她抱着胳膊往後靠了靠,把眼神撇開,悠悠地陰陽怪氣道:“某些人真是總把好心當成驢肝肺啊。”
“就是,某些人簡直太不是人了。”陸暮西“啧”了聲,仿佛不知道“某些人”是誰,從善如流地幫腔,還順手把外賣又往跟前拖了拖,打開嘗了口,吃藥專門朝着林度的方向,一本正經地點頭評價道,“嗯,特别溫暖。”
林度有點兒無語地笑了:“有病。”
“我确實有病啊。”陸暮西還挺驕傲似的,擡手指了指跟前的藥,“藥還是你剛送過來的,忘了?”
“都給我們陸少爺燒這麼厚顔無恥了。”林度連連搖頭,“我該給你帶點兒腦殘片的。”
“我要是需要這玩意兒,現在就應該在學校對面那精神病醫院住豪華單人間,發燒了說不定還有護士姐姐天天照顧呢。”粥還冒着熱氣,他用勺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攪着,擡眼看向林度,語氣有點兒無奈,又有點兒莫名的縱容,“再說了,我要是腦殘,還有誰天天陪你回家?你天天一邊兒下樓梯一邊兒磨磨唧唧穿外套的時候,誰給你拿書包?”
“沒看出來啊。”林度涼飕飕地說,“你怨氣還挺重的嘛。”
“你這眼神兒像是要把我吃了。”陸暮西笑着歎了口氣,低頭舀着粥,“我哪兒敢有怨氣啊,甘之如饴還來不及呢。”
他聲音不大,低着頭,半幹不幹的頭發搭在額前,看不清臉。
林度隻能看見他低垂的眼眸,和拿着勺子慢吞吞舀粥的手,一下又一下,溫柔又鄭重。恍然間,仿佛就連說出來的玩笑話都能琢磨出幾分認真來。
林度一時接不上話。
“畢竟沒了你,這個點還有誰願意來給我送溫暖呢。”他喝了口粥,語氣忽的輕松起來,擡頭說道。
仿佛剛剛詭異的氣氛隻是因為聲音太低引起的一場錯覺。
是錯覺吧,畢竟有時候林度覺得語文老師對自己也挺暧昧的。每次考完試楊靜都會拿着答題卡把班裡每個人的主觀題手改一遍,每當林度作文分達到正常線的時候,她總會在後面寫一句——特别好!繼續保持!,即使她那篇“特别好”的作文其實也就四十來分。這不難道比一個“甘之如饴”想象空間多多了?
林度越想越覺得是自己多想了,随意地瞟了眼桌上陸暮西放着的卷子和練習冊。
等看清了,心裡突然不合時宜地湧上來了一些酸溜溜的不滿——憑什麼大家同樣都不在課下學語文,同樣上課睡覺,人家就能考一百二呢。
可見語文這東西,果然靠天賦,林度在心裡歎了聲,随手抽了張數學卷子看,順便問道:“下次月考你能進前十麼?”
陸暮西實話實說:“不知道。”
“能不能自信點兒?”
“你說的倒是輕松。怎麼自信啊,拍着胸脯說我下次必定拳打第一,腳踢第二?”陸暮西放下手裡的勺子,忍住給她一個腦瓜崩的沖動,沒好氣兒道,“又不是拍電視劇,動動手指頭就能考第一,班裡所有人湊一湊差不多都能集齊市面上所有練習冊品種了,卷成什麼樣你還不清楚啊。”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大家卷的方式五花八門,光明正大“老子要往死裡學”的,偷偷摸摸“我表面輕松,其實背後偷偷刷了八百套題”的,應有盡有,有時候趁着午休時間長拉個屎還能聽見隔壁卷子翻動的聲音,也不知道這樣到底會不會便秘。
林度不厚道地笑了笑,把卷子放回去,“你這道阻且長啊。”邊站起來,邊說,“但是生病了還是要好好休息,喝完粥記得吃藥,我走了。”
陸暮西要站起來送她,結果被強行制止了。
他也沒逞強,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半天卻沒聽到開門的聲音,正要起來看看,突然聽到了熱水壺燒水的聲音。
開門聲随後響起,很快又關上。
燒水壺是之前的房東免費送的,質量有點兒堪憂。屋裡一片寂靜,隻剩燒水壺轟隆隆的聲音回蕩。
他仰頭看着天花闆,半天沒什麼動靜,等水開了,才跻着拖鞋走到那個燒水壺跟前,低着頭默默看着,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拿起倒扣的杯子,緩緩給自己倒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