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緩緩拂過相框表面的玻璃,陸暮西眼也沒擡,靜靜問道:“做了多久?”
“費我老鼻子勁兒了,磨磨唧唧做了快一個月,氣得我差點兒做一半扔了。”
“一個月?”他一邊将小心翼翼将相框原封不動地裝回原位,一邊輕笑,“那你确實沒藝術這方面的天賦。”
“你還不滿意了。”林度拿過剛買的水,喝了口,然後朝他攤開手,“現在還我還來得及。”
“沒有。”他整理好禮盒上的絲帶,拇指撫着禮盒一角,擡眸,收起眼裡玩世不恭的笑意,直直撞進林度的眼睛,“我很喜歡。”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鄭重道:“特别喜歡。”
林度擰瓶蓋的手一頓。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下雨了!!快回家收衣服!!”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外面悠然自得的人群突然加快步伐,很快,便利店大門被人推開,幾個年輕人說說笑笑遮着頭頂闖了進來。
兩人轉頭向外看去。
澤蘇一年四季下雨都很少,然而此刻,一場突如其來細雨濕漉漉地降臨,濯去度南巷古樹新葉上的塵埃。
“我知道。”林度看着外面說道。
少年的心意不用說出口,懂的人自然懂。
細細密密的雨滴在玻璃上劃出一道道細線,線末漸漸洇染開,模糊了視線。
“春雨貴如油啊。”不知道誰又歎了句。
林度堅持着醫院家裡兩點一線的日子,被停課的第十六天,終于回了學校。
她照常卡着早讀鈴聲的點踏進教室門,沒想到一進門就被行了注目禮。
大家停下手中的動作,有的捧着單詞本,有的刷着理科題,個個滿臉意味深長的笑。
“回來了?”這時,剛接完水從門口進來的葉子露也挑着眉毛問了句,态度如出一轍的暧昧,臨走的時候甚至擠着眼睛拍了下她的腰。
“好久不見,大家早上好啊。”林度向來不畏懼異樣的目光,打了個招呼,十分淡然地走回座位。
陸暮西已經在看書了,她心裡有點兒奇怪,邊收拾書包邊問:“他們怎麼了,奇奇怪怪的。”
他打着哈欠淡淡看她一眼:“不知道啊。”
那一眼幾乎跟平時沒什麼區别,但林度越想越覺得他肯定是知道點什麼。
做完操回班的路上,林度打斷餘斯清對這半個月滔滔不絕的吐槽,嚼了顆從陸暮西那兒順的大白兔問道:“今早我一進來大家為什麼都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尤其是葉子露她們。”
餘斯清到嘴邊的話都忘了個幹淨,驚訝道:“你不知道啊?“
“我應該知道?”
”卧槽,我昨天還以為那是你們同桌倆商量好的呢?”
林度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擺出了一個一頭霧水的表情。
“不是你真一點都不知道啊……”餘斯清就愛看熱鬧,要笑不笑地看了林度一眼,悠悠說道,“昨天晚自習,你同桌拿了一U盤進來,什麼話也不說,放了段視頻,然後跟個大爺一樣往那一坐,邀請大家一起欣賞。”
昨天?
昨天睡前他們還打電話了,陸暮西除了念哪個河谷的地貌特征,其他什麼也沒提。
林度實在沒什麼頭緒:“什麼視頻?”
餘斯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些諷刺地笑了聲:“你猜猜是誰舉報的你們?”
“張樂。”
“嘶——,你不知道昨天的事兒,但你知道是張樂?”真是一點兒講故事的懸念都沒有,餘斯清有些憋屈地看她一眼。
“真是啊?”林度說不上有多驚訝,“我猜的。仔細想想,這個班我應該沒得罪過誰,排名在我後面的那幾個,卷歸卷,幹這種事兒倒是不至于。隻有他,總用一副心裡不爽但又不好撕破臉的表情看着我。”
“昨天陸暮西放的就是他偷偷摸摸往年級主任辦公室塞匿名信的視頻。”餘斯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一副神清氣爽通體舒暢的樣子,“你同桌就那麼放完視頻,抱着胳膊坐在座位上,什麼也沒說,等大家輪番用各種鄙視的眼神把他看了一遍,才氣定神閑看着張樂說了句‘說實話,我挺震驚的,本來以為舉報的人怎麼着也得排個年級前五,你——’”
餘斯清說到這哈哈大笑了半天,上氣不接下氣下氣地繼續學着陸暮西,眼神迷惑地将面前的空氣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圈,繼續道:“他說,‘你就算把半個班舉報一遍都收效甚微吧。’”
“哈哈哈哈哈,現在可能聽起來好笑,但是當時配他那張冷臉,氣氛真的超級超級冷。說實話我是真沒想到,陸暮西平時感覺怪禮貌一人,攻擊力居然那麼強。”
這件事林度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陸暮西根本就沒在她面前提過。
既然他沒說,林度也就沒問。
他們沒必要為這種人浪費已經不多的時間。
林度從空氣中感受着蠢蠢欲動的夏天,那是他要離開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