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情況沒有更加糟糕下去,來者是深夜不見他歸出來尋他的攬星。
攬星奔至近處見他如此狼狽模樣,登時大驚失色,立即解了他的靈穴,扶他坐起道:“哥哥,你怎會在這裡?還弄成了這幅樣子?是遇襲了嗎?”
光是詢問已不夠放心,伸手就要去探他腕間脈象查看傷勢,卻措不及防被銜月堪堪避開。
他詫異其動作,不解地望向銜月。
銜月憔悴的面容上帶着疏離的神态,開口語氣也并不客氣:“誰讓你來找我的?”
攬星道:“沒人讓我找你,我,我就是看你這麼晚了房間始終黑着沒回來,我.....我有點擔心你。”
“擔心我?”銜月嗤笑一聲,道:“攬星,你的熱心腸過于泛濫了吧,管的這麼寬?”
不等他回話,銜月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我最近給了你太多的好臉色,以至于讓你覺得好像我們之間關系很好的樣子。”
攬星僵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動作,他有些反應不過來,隻是分開了這麼一陣,哥哥的态度怎麼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了。
攬星開口有些艱澀,道:“我們,我們......”
銜月道:“如果你是這麼想的,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因為在我看來,我們的關系并不算好,甚至,是很差很差,因為,我是無比的厭惡你,憎惡你,巴不得你離我遠一點。”
攬星腦子有些發懵,不可思議道:“你,你讨厭我嗎?”
“當然!”銜月道:“難道我還應該多麼喜歡你嗎?是不是我近日沒有反複強調,以至于你就又忘了幾年前你在我房門前,我跟你說的話?沒關系,如果你記性不好恰好忘記了,我可以給你重複一遍。”
“那時,父親責怪我私自和你出去,害你差點喪命,當着全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面前,說我喪門星害死母親不夠,還要害死你。從那時起,我就已經對父親,對你徹底失望,我隻恨不得與你們徹底割席,從此再無聯系,那之後你百般糾纏于我,我也說的很清楚了,我厭惡你,希望你可以離我遠一點。真是奇怪,這些年你明明做的還算不錯,怎麼進了訓練營,就好像又忘了呢?”
靜默半晌,攬星才道:“可我也說過,父親所說,與我無關,我心裡始終當你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我......”
“可是我沒有。”銜月打斷道。
攬星一瞬間眼睛都瞪大了,銜月無視着他受到震懾的表情,接着道:“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我多麼重要的親人。攬星,這是必然,你别怪我,如果我的命數換給你,你也會如此,一個人背負着天生殘缺的命運開局,失去唯一疼愛自己的母親,苟延殘喘祈求父親的愛而不得,受盡他人的白眼與嘲諷,無人可依,無人相護,又看着厭棄自己的父親百般疼愛自己的親弟弟,他怎麼可能還會如此寬宏大量呢?”
銜月越說越激動,說到後面已經開始咬牙切齒,道:“一直以來,我都隻恨不得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你,或許我的人生,還不會經曆那麼多的悲慘!還可以多那麼一點可悲可憐的關愛!”
攬星瞠目結舌,道:“可你,可你,我不信,你以前絕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裝的啊!很像,很真,對嗎?不然你也不會如此深信不疑。”銜月發出一陣大笑,似心中暢快的緊,道:“我不騙你,我怎麼能讓你待在我身邊,沒有你待在我身邊,我又怎麼能那麼簡單的幫自己掃清那麼多,賤的要死來招惹我的混蛋們!你......”
攬星忽然猛地推了銜月一下,他終于再也無法忍受,打斷了銜月那些源源不斷湧出,讓自己心耳都折磨不堪的話。
他胸口劇烈的起伏着,明明怒火滔天,眼眶裡卻盈滿了象征脆弱的淚,看着摔倒回地上的銜月,望着他笑得快意,他隻覺得羞愧難當,隻覺得自己滿腔心意這麼多年都是喂了狗,良久,他連怒吼都做不到,隻能悲憤地道出一句:“銜月,你他媽真是個混蛋!”
起身便像個逃兵般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銜月彎起的嘴角直到攬星的身影再也尋不到一絲,才垂落下去。他捂着仍是疼痛難忍的腹部坐起來,喃喃道:“媽的,看來他真的氣得不輕。”
忽而露出一絲苦笑,暗道:桑陌是個惡人,有一點說的倒是沒錯,他可能真的是個傻子。
他是絕對不會認輸離開訓練營的,那麼如桑陌所說,恐怕自己之後的境遇定是十分糟糕,而這個時候,他首要的,竟然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攬星會受自己的牽連遭桑陌所害,甚至,要用這樣愚蠢又拙劣的演技方式,假作割席把其逼走。
好了,如他所願,現在他自己又是一個人了。
回想起桑陌留下的威脅警告之語,他搖搖頭。
算了,又能如何呢,他爛命一條,怎麼都能忍,怎麼都能活,但絕不能輸,就是了。
銜月手撐着地艱難地站起,朝着回路邁起步子,每一步都步履維艱,如他人生過去的十多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