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堆車馬運的是什麼?”
小二眼尖的給賀雲州續上茶水,“我們通州城偏遠,沒什麼物産,運的自然是中原一帶的物件,不值什麼錢,都是些吃穿用度。”
不是九尾,賀雲州頓時便能斷定。九尾高貴,不僅稱仙,并且在妖界與仙界交界的地方劃出了一大塊地盤,物産豐饒,足夠自給自足。
九尾喜驕奢,自幼時未化形便是好東西供養着,即使是流落荒野也不可能為了一車凡人的吃穿用度攔路搶劫。
通州城離西北妖境三四百裡,若是用術法不過是刹那間就能到達。可一來妍娘的傷未好清,二來出了狐狸的事情,便選了車馬。
車上的小匣子裡是離開客棧時就準備好的點心幹糧,賀雲州在外駕車,她便在裡面守着一車吃食打盹。
離了通州城往西去,越來越多的荒草灘,明明是陽光大好的晌午,一人高的莎草間卻飄着散不去的白霧。
馬跑了兩個時辰,速度逐漸降了下來。
“下車修整吧。”賀雲州掀開車簾,裡面的人早已颠簸得睡着了,一張臉埋在柔軟的毛皮枕上不大美觀的睡着。
賀雲州輕輕放下車簾,自去牽馬飲水。莎草過多,根系牢牢抓住地裡的水分,雖然潮濕卻少有地表飲水。
他找了許久才找到這樣一個小水窪,馬兒跑了許久埋頭痛飲許久才慢悠悠與他往回走。
日頭不知何時被雲層遮住,霧氣加重,本就高大的莎草此刻隐隐的想是一叢叢的小樹,迷宮一樣繞的人頭疼。
動物的直覺總是精準的,像是感受到了什麼,馬兒的兩隻耳朵不安的向不同方向轉動着,若不是賀雲州牽着缰繩,怕是就要跑出去了。
不是清晨傍晚,沒有水源,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霧氣。
回時的路已經和來時的不一樣了。
果然,不知是哪裡來的通了靈的狐狸。不是九尾,還要造出這樣大規模的霧氣,便是有一群了。
前方的大片莎草間發出沙沙聲響,妍娘從草間走出,聲音姿态卻并不像本人。
這群狐狸的道行,實在差極,賀雲州腹诽道。
他從她身旁走過,如同看不見她一般,忽略了扯上他衣襟的纖纖玉手,牽着馬從成群的莎草中找到了回車廂的路。
那狐狸見擋不了賀雲州,“吱吱”的尖叫着,遠處一群鳥雀驚起,方向正是車廂所在的位置。
賀雲州頓時明白,剛剛那隻狐狸哪裡是在引誘他,分明是為做賊的那一群狐狸拖延時間。
他翻身上馬,拉車的馬沒有鞍鞯,隻憑着一條缰繩跑得幾乎脫缰。
他到時,正看見化出原型的一群狐狸背着鼓鼓囊囊的東西從車窗一躍逃走,竄進密密的莎草中消失不見。
賀雲州奔向車簾,一把掀起。
車内一片狼藉,内置的櫃子抽屜每一個都被拉開,衣物吃食搜刮的一幹二淨。
那群狐狸下手極輕,妍娘依舊睡得臉頰紅潤,不知道睡夢中馬車已經被洗劫一空。
“妍娘,醒一醒。”
妍娘剛醒便看見馬車内的混亂,重疊遮住的袖袍撩開,一袋子沉甸甸的銀錢并兩塊幹巴巴的餅子扔在她的裙擺上。
妍娘聽說了狐狸的事,笑道,“它們還挺好的,知道給我們一人留一個餅,不叫我們餓死。”
賀雲州看着那袋子銀錢,裡頭金銀許多,若是去通州城裡換東西,必定也能換上許多東西。
它們沒要,說明并不想與人打交道。
可剛剛他回來見到的狐狸中,明明也有剛剛成年不久的小狐狸。老幼皆有,隻要吃穿,那便是舉族搬遷了。
從幻術便可看出,這族的狐狸法術并不高,又為何在妖族結界破裂之時,亂世之中帶着妻兒老小來這不毛之地。
不過好在,它們看起來并沒有傷人的意圖。
賀雲州套上馬,一切都要在結界修複之後再做打算。
離了狐狸的領地,莎草依舊,但陽光照射下霧氣散盡。
妍娘在車中打掃,她抖着睡覺時枕着的那隻毛皮枕頭,青色的毛皮剛一抖動,便有一個小東西往外亂竄。
一個不留神,順着袖口便鑽進了衣袖中。
“啊——”
賀雲州聽見聲音便勒住馬,掀開車簾就看見妍娘的一身紗衣外罩退了大半,外裳已經扔在了門口。